這勢必會是一場聲勢浩大的變革,或是一場載入史冊的交易,以性命作為籌碼,謀取财富權利,然後成為曆史本身。
洛斯閉着眼,然後再努力睜開。他的眼前已經徹底模糊成抽象的油畫,那些貴族們蹁跹的鮮豔裙擺,就如繁花盛開:“走吧。”
“就當是,為了梅圖斯.....”他低低地說,聲音染血,沙啞得幾乎不能聽。
他身後,那些人們同樣振臂高呼,邁出步伐,和曆史中無數虛影重疊。
“——為了梅圖斯!”
曆史循環往複,而黃金始終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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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鐘後,老國王的寝宮。
當虛掩的大門被粗暴的推開時,攝政王便明白了什麼。
他舉着劍的手停頓,最終輕輕落下,避開了眼前的一人一蛇。這位梅圖斯的最高掌權人,在這一刻忽地顯得有些蒼老,讓人終于能抛開名為攝政王的光鮮外殼,認識到他也不過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
他轉而握着劍回頭,看向第一個邁入大殿的人。那是個年輕的貴族子弟,金發梳着大背頭,臉色因激動漲得通紅:“攝政王!”
攝政王看着他,平靜地道出了他的名字:“哈爾?奇維斯。”
這位之前和伊諾森扮演的林恩少爺相談甚歡的貴族少爺,此刻臉上有些憤怒,卻沒有一絲一毫是因為友人遭受的不公正對待,而是因為某種憤恨:“你這個僭主!暴/君!獨/裁者!”
毫不相幹的污名化後,暴/行便能順理成章。
“你玷污了梅圖斯的榮光,”他的手中也有一把劍,劍尖指向攝政王,毫無之前對其的崇拜模樣:“為了黃金的榮耀....我們要将黃金之血,從你身上奪回來!”
哈爾?奇維斯的背後,還有無數人,或是衣着華麗的貴族男女,或是身着甲胄的衛兵,有的臉上是憤怒,有的是猶豫,更多的貪婪隐藏在眸底,就如他們身上璀璨的寶石一般刺痛眼睛。
也是真的是被這絢爛的光線灼燒,攝政王微微閉了閉眼睛,忽地感到有些疲憊。
他執政了二十年。
二十年,不說勵精圖治,至少從未愧對梅圖斯。
而現在,也是梅圖斯的人們用劍指向他。
黃金的國度啊....
攝政王睜開眼,看着人們小心地走進門來,握着劍、邁着碎步,逐漸将他包圍。他們擔任的是前鋒,負責試探和牽制,為了許諾的報酬,大概已經抵上了自己的生命。
他沒有看到洛斯,但也很容易猜到對方現在應該在安全的位置,甚至已經被那些貴族們帶離了皇宮,去往他無法尋到的天涯海角。
畢竟此刻,許諾了黃金之血的他,生命同樣是談判桌上的一枚籌碼。
不過這次,那位十五歲的少年是籌碼,也是莊家。
這也是博弈的延續嗎?攝政王有些想笑。他是一位十一階的逐金人,而眼前這些貴族、士兵,最高不過九階,即使現在的他剛結束戰鬥,略顯疲态,隻要他想,摧毀這些人也是輕而易舉。
然而接下來呢?隻要洛斯不死,黃金之血的誘餌依舊存在,無窮無盡的人便會前來對抗他,推翻他的統治。
梅圖斯人對黃金的追求是病态的,他們永遠不會滿足。
到時候,這個國家又會怎樣呢?
動蕩、凋零,梅圖斯的榮光從此覆滅,隻剩天空中殘缺的月亮。
那個瞬間,攝政王仿佛看到,虛幻的談判桌對面,十五歲的銀發少年微笑着看他,伸出手示意:你該出牌了。
而他唯有沉默以對。
....我該怎麼做呢,國王陛下。
....該怎麼選呢。
見攝政王長久的沒有動作,充當前鋒的人們面面相觑。
最終,哈爾·奇維斯把心一橫,想着自己家族未來的榮華富貴,舉起劍狠狠刺出——
——刀劍入體,鮮血飛濺。
攝政王沒有躲。
他隻是看向那虛掩的大門,透過那道縫隙,看向門外。
黃金的幻象還未徹底消解,黃金的織網便已緩緩褪去。
于是閉上眼睛。
“.....榮光照耀梅圖斯。”
他說,聲音低低。
微啞的尾音被黃金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