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
深夜,王都,光明聖教中心大教堂,地下儲物室。
點着蠟燭的石壁陰冷,牆邊用木料隔開一個個方形架,四面被镌刻上複雜的魔法紋路,用以封印、存放奇物。
在牆角站崗的盔甲,比起裝飾更像是活物。還有不時在木架旁走動的修女神甫,手中捧着咒書或蠟燭,戒備森嚴。
這裡是光明教堂的地下儲物室,存放着光明聖教最高級别的一衆奇物。隻有超越了十階的奇物,才有資格被放入此處,其中既包括廣為人知的勇者之劍,也存有隕落的神明流下的最後淚珠。
這裡是無數盜賊向往之地,無時無刻不被垂涎。然而,自從光明聖教建立三百年,這間儲物室便從未失竊——
無他,鎮守此處的,是世代的教皇。
僅在儲物室一牆之隔的位置,便是光明教皇的居所。他們沒有華麗的宮殿,沒有奢靡的生活,而是一代又一代地深居地下,進行苦修。
對此,人們經常疑問,為何執掌光明的教皇,居所卻會在地下。對此,教廷給出的答案是:
‘天幕是神明的居所,祂的恩澤普照地上。而我們作為神的使徒,則要将祂的福音,帶往每個地方。’
因此,無論是漫長凄冷的黑夜,還是陰影密布的地底——曙光之處,苦難皆消。
“...所以說啊,光明教堂那些人,還真是喜歡裝腔作勢呢。”
陰影中,某人這樣感慨着。
不知何時,儲物室角落的陰影微微扭曲。無形的魔法波動,就如一滴水落入地面那樣微小,沒有讓任何人察覺。甚至,在某個人影從陰影中浮現時,也沒有驚擾任何警報。
漆黑的陰影化為水液,鑄成人形,最後成為黑發紫眸的女人模樣,戴着寡婦的黑紗帽、穿着黑紗裙。
這正是窺秘人盧妮卡。此時的她,深紫色的雙眸底部顯現漆黑的窺秘之眼形狀,雙手在胸前捧着一個拳頭大小的盒子。
那個盒子呈現一種詭異的深紫色,密布繁雜而晦澀的紋路,無法解讀。某種無色無形、又莫名偉大的氣息,從盒蓋的縫隙溢出,扭曲了周圍所有人的感官,讓它和它的持有者一同化為“秘密”本身,無法被觀測。
這正是盧妮卡叛逃時,在她的老師那裡盜取的十一階奇物,“盒”。
這件毫無疑問是秘密魔法領域的奇物,使用方法意外地十分簡單。隻要将它随身攜帶,自己所做的一切就不會被任何人察覺。
就是依靠它的力量,盧妮卡才能潛藏在光明王都這麼多年,都未被賢者之塔那些擅長占蔔的占星人發現。
但作為十一階的奇物,“盒”在有着恐怖的力量的同時,也有着巨大的隐患。
在她未叛逃之時,她的老師曾經告訴她,這個奇物是活着的。它無時無刻都有着想要從内打開的意願,僅能用相關的魔法勉強封鎖鎮壓。但即使如此,它也會持續不斷地影響擁有者的神志,蠱惑對方打開盒子,在遇到“秘密”相關的事件時,這種影響還會加強。
老師曾經對她說過,絕對不要讓盒子打開。不然,到時候她要處理的,不僅是一件十一階奇物的失控,也許還有神明的怒火。
“所謂的‘奇物’本來就是竊取神明的力量,是一種亵渎。”那位被譽為“奇物大師”的賢者曾經說,“所以,盧妮卡,你永遠要謹慎。”
“永遠不要相信神明。”
——回憶到此結束,盧妮卡回過神來。她看一眼手中的“盒”,勾起一個漫不經心的微笑:“神明嗎....”
她繼而擡起眼,看向儲物室的另一個方向:“在得到這個秘密後,也許我也能接近一點了呢。”
十階是聖徒的位階,是邁向神明的第一步。
“可惜的是,夏爾最後還是被殺掉了。那個老太婆還真是不留情啊....”她感歎着,也許是因勝利将近,或者隻是因對手中的奇物有信心,所以并沒有急着動身,而是回想着短短一個晚上發生的事情:
“而且,她居然察覺到了我的真實目的不在聖子身上....不愧是‘智者’。”
盧妮卡撒了一個謊,或者說,是很多很多謊。貫徹一生。
無論是當初進入賢者之塔時,向真理宣的誓;還是這次告訴伊諾森他們的,她要見到聖子的說辭,都是謊言。
她的目的,一開始就不在聖子身上,因此,在對方出現在宴會廳,和伊諾森對峙的時候,盧妮卡便立刻離開了費爾南多府,拿上奇物,秘密前往王都大教堂的地下。
她的目的,是用身上有秘密的伊諾森做誘餌,引開聖子這個最大的變數。這樣一來,她便能無所顧忌地去探查光明教廷的最大秘密——
教皇。
“如果不是老太婆突然出現,我應該早就到了....”她心想,“好在,夏爾拖延了她一點時間,隻不過是以死亡的代價而已。。”
“至于我,我的三次死亡機會,還有一次,正好用在這時候。這樣一來,我便能成功晉升為十階的窺秘人....再配合‘盒’,無論是賢者之塔還是光明教堂,都無法威脅到我了。”
“賢者們啊,你們是否也曾後悔呢?後悔對我的輕視和鄙夷,後悔僅僅因有殺人的罪孽,便将我逐出競選賢者之列.....道貌岸然的愚昧家夥啊,任誰都知道,追逐真理的道路上必定付出靈與血。”
“對滿懷天賦者視而不見,卻為素未謀面者憤恨滿心....真是不理解啊。”
她想着,嘴角微笑不變,往前邁一步。
僅離她不到半米的地方,一個端着燭台的修女走過,卻沒發現任何異常。直至接下來,盧妮卡一路走出儲物室,推開門,拐向另一側的房間,都無人察覺。
教皇所居住的屋子很快便出現在眼前,簡樸而平常的木門後,逸出些許光明元素力,伴随着細微的呼吸聲和紙張翻頁聲,一切都甯靜而普通。
那位人們幾乎已經淡忘了容貌的教皇大人,在這三十餘年内一直深居地底,潛心苦修。他已經不再于人們面前出現,也自然無法掌控任何權力。
然而,隻要他存在于此,便是光明教廷最高權力的象征。隻要他還活着,那麼聖子便永遠隻是聖子,不可逾越。他時刻可以将聖子的一切盡數收走,而座下的神甫修女們,也不會、不能有任何異議。
因為教皇是神明的化身。
盧妮卡捧着“盒”,微笑着敲了敲門。
在此情此景下,這個動作看起來相當驚悚,幾乎像是挑釁。然而,一直步步為營、心機深沉的盧妮卡,不知是因為仗着還有一次死亡機會有恃無恐,或者是有别的底牌和底氣,并不在意。
她隻是微笑着,聽到門後的腳步聲傳來,然後便是門扉輕輕開啟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