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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越人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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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眸落指,撥弄琴弦。樂音在庭中萦繞不去,流連盤旋于亭台雪幕之間,漸漸融入風雪之中,消逝不見。唯有幾瓣紅梅落在琴案上,殷紅如血。勾踐頓了一頓,指尖從紅梅上掠過,觸到幾片冰涼花瓣,沁潤如露,濡濕指尖。梅花尚有香氣,悠悠彌漫。

他低頭看了一眼,撚起那片花瓣,置于指掌間,細看其紋理脈絡,輕觸其蕊心花骨。雪水沿着花瓣滑落,淌過腕上,濡濕指骨。他側身離座,負手踱至雕欄邊,凝眸遠眺。漫天飛雪之中,唯見紅梅丹楓點綴其間,搖曳淩風。紅白相映,流彩如霞。他擡手一拂,拂去面上雪屑,衣袖沾濕。他并不在意,隻顧仰望天幕之上,陰翳重重,雪塵揚灑漫天,遮蔽了光耀天日,獨留一方寒霜,凍結天地。

越人歌兮,桂華流采;春江水兮,泛舟自渡。飛羽浮香兮,白鹭栖水;念青梧依依兮,丹心可寄。南風未起兮,不見伊人。終此一世兮,永在心上;魂之殊途兮,亦盼同歸。縱知天意難違兮,仍莫使相望,空相候兮,夜寐不眠。卿當憶我兮,且共赴約。……

勾踐被釋放回越的那日,是個難得的好天氣。天氣晴朗,碧空如洗,萬裡無雲。勾踐一身粗布褐衣,站在宮殿門前,靜靜地等候着前去禀報的宮人。微風吹動他的衣衫,拂揚起他鬓角散亂的發絲。他擡眸注視着頭頂湛藍碧空,眼底一片麻木淡漠,沒有起伏,沒有波瀾,亦沒有半分期待。他隻是站在這裡,默然靜候。偶爾有路過的宮人或是仆役看他一眼,不曾有任何言語,隻匆匆走過,仿佛是見到了什麼污穢之物般,避之唯恐不及。他也不在意,左右在那些人的眼裡,他隻是一個失去所有權利,成為階下之囚的亡國之君而已,即使釋放回去,也仍是個喪家之犬。勾踐早已習慣他們的鄙夷不屑,甚至是背地裡的咒罵憎惡。隻不過如今他的心情已經沒有往昔那麼敏感激烈罷了。他習慣了在人前沉默寡言,在人後咬牙切齒。那些目光和話語,于他而言,隻不過是過眼煙雲,過耳幻覺而已,無關痛癢,也再引不起任何情緒波動。

在吳的這三年,他有過憤恨怨毒,有過不甘掙紮,有過懊悔自責,有過彷徨迷惘。但是最終,他都挺了過來,熬過了這些他曾經以生不如死四個字來評價的日子。他活了下來,沒有死于吳王的酷刑報複,沒有死于伍子胥的明槍暗箭。也沒有頹廢消沉,就此放棄自己的性命。他苟延殘喘,卑躬屈膝,在吳王面前低聲下氣,忍辱讨好,換來了苟且偷生的機會。他每日忍受非人的折磨,忍饑受餓,忍受着衆人的指指點點與羞辱譏笑,忍受着衆人對他的漠視與鄙夷,他為吳王養馬駕車,鞍前馬後,亦步亦趨。每日睡在馬廄之中,混迹于食草牲畜之間,吃的是野菜粗餅,喝的是臭水濁土,睡在柴草鋪就的草甸裡,身上時時爬過蟲蟻,他曾一度認為自己會就這樣死去,被那些野貓餓狗啃成枯骨朽骸,埋葬在這層層宮阙之中,腐爛消散在空氣裡。吳王興緻來了,他便要前去伺候。吳王逼迫急了,他便妥協。他忍辱負重,卑躬屈膝,為的不過是活下來而已,他想活下去。活着,才有希望。但他終究還是挺了過來,他活了下來,以一種近乎于醜陋的形式活了下來。而現在,他終于要離開了,帶着傷痕累累的身驅,帶着狼狽落魄的姿态,離開這個他還有那些不堪回首的經曆回憶。離開這個他曾經以為永不會被放出來的地方。

在他嘗遍了所有的冷嘲熱諷,嘗遍了所有的痛苦折磨,也嘗盡了人間酸苦之後,一切都該結束了。他能離開了。他将要逃脫這個曾讓他絕望的牢籠,從此逃離它的鉗制束縛,不再有苦痛煎熬,不再有眼淚屈辱。他将自由了。

隻是,當他将再度回到越時,除了麻木以外,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悲喜。他不知自己是否還能重回當初的雄心壯志,不知自己是否還能重新獲得舊臣百姓的支持,不知自己是否還是那個君臨天下,指點江山的越國國君。他的身上有着太多數不清的污穢痕迹,每一道痕迹都是過往的記憶與恥辱,是不能抹消的污點。他的眉目依舊,風采卻已不在。他早已不是當初那個高傲自負的越王,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王者,他隻是勾踐而已,一個落魄的可憐的亡國之君。而越,是否還認得他呢?他,是否還值得那些臣民追随?他們是否願意再度向他俯首稱臣?

不,他不敢期待他們的臣服與效忠,那樣隻會成為他心中永遠無法驅散的夢魇陰影,隻會成為他的精神枷鎖與心理負擔,讓他不得不小心翼翼,讓他終日惶惶不安。他已經不再是那個睥睨天下,傲立群雄的君王了,他隻是一個卑微的奴仆,一個為别人駕馭奔走的馬匹,一個隻能跪倒在地向他人乞命求饒的落魄賤民而已,他們,還會認得他麼?

還會對他存有敬意嗎?他這樣想着,隻覺得喉間苦澀無比,連呼吸都是痛楚的。他低下頭,擡起雙手,把臉掩于掌心,竭力抑制住心頭翻湧的情緒。勾踐,你忘了從前的一切吧,忘記那些榮耀輝煌,忘記那些挫敗痛苦,忘掉你心中的驕傲,忘掉你的抱負宏願,忘掉那一切的恥辱苦難,從頭開始……

那雙枯瘦的手緊握成拳,在微微顫抖。良久,他終于擡起頭來,深吸了一口氣,勉強穩住了心神。他不能再想那些過去的事情了,他已經走了足夠遠,走出了那片沼澤泥潭,再也回不到過去了。他不想回頭,亦不必再回頭。他終将離開,前往他要去的地方。

勾踐擡起頭,看向前方,嘴角抿成了一條僵硬冷漠的弧線。他擡手理了理散亂的發絲,垂下眼簾,掩去了瞳眸中的神情。他準備好了,去迎接他未來的人生了。但在此之前,他要回越,他該告訴他的舊臣百姓,他回來了。

“越王,請。”前來禀報的宮人快步走到勾踐身邊,微微屈膝一禮。随後退至一旁,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吳王說了,若是越王願意的話,今日便可啟程返越。”

勾踐點點頭,朝他淡淡一笑:“辛苦你了。”言罷便舉步跟上。

他跟着對方穿過長廊,沿着曲折幽深的道路,來到了寝宮門口。宮人進去禀報,不一會,吳王走了出來。越王勾踐連忙上前拜見,恭敬地伏低身子,在地上叩首行禮:“多謝大王寬恕勾踐無罪,賜予勾踐重返故國的機會!”

吳王緩步走上前來,親自扶起了他,笑着朝他道:“寡人知道你心中挂念越國的百姓子民,想必他們看到越王能夠完好無損地歸國,必定也是十分高興的。勾踐啊,你是寡人的臣子,也是越國的賢王,寡人怎會忍心罰你?至于你之前的那些過錯,寡人已經赦免你了。你回越之後,好好治理國家,安撫百姓。越國的邊界土地,那是你應當孝敬寡人的國禮。勾踐,你明白寡人的意思麼?”

勾踐聞言心中一跳,趕忙低頭應和:“勾踐謹遵大王之意!”

“很好。即日起你就可啟程回越了,寡人也會派人護送你的。勾踐,好好做你的越王,記住,你我之間是一體的。你要是能夠給寡人帶來好處,寡人自然也不會薄待你。”吳王看着對方伏低的身子,語重心長地道,一雙紫眸深不見底,看不穿猜不透。他頓了頓,笑道“越王啊,你的子民們,可都還在盼望着你歸來呢。你說是不是?”

他伸手拍了拍勾踐的肩膀,勾踐不由得渾身一抖。吳王看了他一眼,勾踐連忙低下頭,緊緊握緊雙拳,努力保持着平靜的心态,沒有讓自己表現的太過失态:“勾踐多謝大王恩典,此生此世,必定肝腦塗地以報大王!勾踐若是有朝一日死在越,也必會魂聚姑蘇,不離大王左右!”

“好啊。寡人拭目以待。”吳王聞言面上笑意更深,滿意地欣賞着對方卑躬屈膝的樣子。這就是他想看到的,也是其最該有的模樣。他不會讓勾踐有機會翻身的,勾踐是永遠都不能翻身的。

他要讓勾踐永遠依附他生存下去,受他鉗制,仰承鼻息。他就是要其匍匐在地上搖尾乞憐,而他,就要踩在這人身上,踩得越狠越好。看着對方誠惶誠恐地懇求他,對他唯命是從的樣子,吳王隻覺得心底的暢快舒爽已經不能用言語來形容了。他享受這種感覺,而勾踐,則是他最大的享受源泉。

越王勾踐,他永遠都不會放過,更不會厭煩。他嗜好這滋味,越是痛苦越好,越是卑微越妙。他喜歡看着勾踐這副樣子,喜歡他對自己恭謙讨好的态度,更喜歡勾踐為了活命而讨好自己委曲求全的樣子。這就是勾踐,他最好的玩物,也是最合适的棋子。他需要的就是這樣的君主,一個野心勃勃的君主。他知道這個君主内心中埋藏着何種巨大的野心與欲望,也知道他想要得到什麼。所以他能輕易地控制勾踐,讓他對自己百般順從,隻因為勾踐想要回到越國,執掌越國,重新東山再起。

那麼他就給他機會,讓他實現願望。但是同樣的,他也在勾踐的身體裡埋下了一根毒刺,那根毒刺蟄伏在勾踐身體中,隐而不發,就等時機到了,再一點點地催動,讓其爆發開來,一舉瓦解掉勾踐的意志。

情蠱就是如此,會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一個人的思想與心态,最終控制一個人的心智意識。隻要他稍加幹預引導,勾踐就會按照他所希望的方向去發展,成為他手中最好的傀儡和武器。所以他要他活着,好好地活着,為他效力,為他戰鬥。勾踐的未來是什麼樣的,吳王已經想象得出來。他會幫助勾踐實現他所有的野心願望,然後慢慢地将其摧毀。

那将會是一件有趣的事。

到時候,他就會心甘情願回到自己身邊了。不會再有背叛,不會再有欺騙。勾踐會變成一個隻知道服從和取悅的奴隸,一個聽話的玩物和被馴服的狗。他會成為自己的所有物,并且永遠隻能是自己的奴隸。這是他們之間注定的宿命,也是他與勾踐之間的約定。從此以後,勾踐永遠是屬于他的,也隻能是屬于他的。

“鸠淺,”夫差俯下身去,伸手碰了碰對方的臉頰,笑着道:“你說,我們會不會有來世?”

勾踐擡起頭看着眼前這張近在咫尺的臉,眼底泛出濃濃的厭惡和不耐。但很快,他便斂下了眸光,再次伏下身去:“大王,勾踐願意付出一切,隻為換取我們生生世世的相聚。”

“真的?”夫差眼中浮現一絲笑意,聲音愈發溫柔地問着:‘你當真願意付出一切?即使是性命,你也無所謂?’

“勾踐的一切,都是屬于大王您的。勾踐這條命,自然也是!”勾踐咬牙低聲道,他擡起臉直視着對方的紫眸。那雙眼睛中滿是狡黠和戲谑,他隻覺得無比的惡心。

夫差聞言笑了,他将手放在勾踐肩膀上,不輕不重地捏了捏,輕聲說道:“這世界上的東西都可以有來世。可是唯獨有一樣,是沒有辦法的。你知道是什麼嗎?”他低下頭,貼在勾踐耳邊輕聲問道。

勾踐皺眉,他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你的真心啊,鸠淺。你對我沒有真心,自然也不會有來世。你隻能是孤身一人,背負着你的罪孽,孤獨終老啊……”

夫差笑眯眯地朝他道,手指落在勾踐臉上,撫過他蒼白的唇色,“我們是命中注定的仇敵啊,鸠淺。你的身體和靈魂,永遠是我的戰利品。你的一切,都是屬于我的。你說對不對?……”

勾踐沒有回答,隻是眼中露出恐懼的神色。他不敢擡頭,也不敢說話,唯恐面前的吳王突然翻臉,他現在還不想死。他還有太多的事情沒做,他不能就這樣死去。他還沒有拿回他的江山,還沒有找回他的尊嚴,更沒有洗刷掉自己的恥辱。他不能就這樣死去,他必須活下去!否則他就再也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了。他是越王勾踐,他怎麼能被人淩辱!

“怎麼不說話?”夫差微微眯眼,笑着問,眼裡卻多了幾分惱怒,他一把掐住了勾踐的脖頸,“你是在害怕什麼?還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勾踐隻覺得喘不過氣來,眼前一陣陣發黑,幾乎窒息過去。但是他不敢閉上雙眼,生怕惹怒了對方。他拼命用手指甲摳着地面,抓出一條條劃痕來,想要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減輕脖頸上的疼痛感。

可是很快,他就感覺到脖頸上的力度漸漸放松下來,對方松開了他。勾踐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一邊咳嗽一邊朝後倒退着,他雙手撐着地面,跌坐在地上,滿面惶恐地看着吳王,顫聲道:“勾踐知錯,請大王饒恕!”

他聲音顫抖,語不成句地道。

他太害怕對方翻臉,此刻的夫差看起來實在可怕,勾踐無法判斷他的喜怒哀樂,甚至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觸及到他的忌諱,所以隻得先道歉,将自己擺在弱者的地位,以免激怒對方。

夫差低頭盯着對方,見勾踐一臉驚恐,知道剛才的舉動的确是吓到了對方,他果然是一隻易碎的娃娃,碰不得吓不得。隻是他此刻的模樣,卻令他起了興緻。他不由放輕聲音,柔聲道: “起來吧。”

勾踐不敢反抗,隻能乖乖照做,他跪伏在地,垂首等待對方的命令。吳王走上前去,伸手搭在勾踐脖頸上,輕輕撫摸着,低聲問道:很怕我,是不是?”

“勾踐不敢。”

“不敢?”夫差挑眉,哼聲重複道,他伸出手去,用力捏住對方的下颚,迫使勾踐不得不擡起頭來與他對視,“既然你不肯承認害怕我,那麼我就要你的心,要你全部真心都交出來,要你親口對我承認!”

說完這話,他便低下頭去,在勾踐唇上落下一吻,含糊不清地道:“我對你還不夠好嗎,我給了你那麼多,而你連一顆真心也不肯給我。鸠淺,告訴我,你是真心喜歡我的,你會為我付出一切的……”他一邊說着一邊湊上前去,勾踐隻得下意識地後退着。夫差卻越發逼近他,勾踐最後無路可退,隻能緊緊靠牆,而吳王就半蹲在他面前,與之近距離對視。

勾踐滿臉通紅,額角滲出了汗水,對方的氣息撲在臉上,令他感覺十分壓抑難受。他伸手推拒,卻被對方抓住手腕抵到牆壁上。吳王伸手捧住勾踐的臉頰,低頭吻住對方的嘴唇,輾轉親吻,不時碰觸他的舌尖。勾踐抗拒着後退着,但又無力逃脫。

他心中既害怕又恐慌,卻無法說出口。此刻的他隻想離開,他感到屈辱,感到憤怒,又無能為力,唯有任人宰割。勾踐緊咬牙關,不讓自己發出半點聲音,直到夫差結束了這個持續良久的漫長親吻,他才松了一口氣。吳王靠在他的肩頭喘息着,勾踐不敢動,依舊保持着低頭垂目的姿勢。許久之後,他聽到耳邊傳來那人的沉悶的低笑聲。

“鸠淺,你不喜歡我麼?”

“大王的恩賜,勾踐無以為報。”勾踐低聲道。

“恩賜?可是你不喜歡啊。你不喜歡我……”夫差的呼吸帶着一絲不穩和急促,他伸手輕撫勾踐臉頰,“我明明已經這麼努力了,為什麼你還是不肯愛我?”

“勾踐願竭盡全力,侍奉于君。以臣之道,伺候大王。不敢有所怠慢。”

勾踐閉上眼睛,咬牙念出這句話來。他不敢睜開眼睛,恐一睜眼就會看到對方陰鸷的眼神。

“……哦?”夫差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他緩緩松開勾踐的手腕,直起身來。勾踐立刻站起身,跪伏在地上,“臣幸得大王不殺之恩。臣願誓死追随大王左右,赴湯蹈火萬死不辭,唯恐辜負大王厚恩。”他匍匐在地上,不敢睜開眼睛,隻是誠心誠意地說着。

“……你想怎麼感謝我?”

片刻後,上方傳來了夫差的聲音,勾踐隻聽得對方似是輕輕歎了口氣,然後走到床榻前躺下,他聽到有帳幔垂落下來的細微聲響。勾踐屏息靜氣,不敢動彈。夫差似乎是閉上了眼睛,他躺在床榻上假寐了片刻,然後輕聲吩咐:“過來吧。”

勾踐頓覺渾身汗毛直豎,心中一片冰涼。他猶豫了片刻,還是低着頭慢慢爬了過去。榻上的人似乎等得不耐煩,不悅道:“快點。”

他低聲道:“臣遵命。”然後伏低了身子,伸出雙手,掀開帳幔。

帳幔一掀開,他便感受到對方伸出一隻手握住他的手腕,帶着他的手緩慢動作,勾踐忍不住瑟縮了一下,但還是按照對方的指示照做。

“乖,别亂動。”那人笑道,“你不是想侍奉我麼,好好幹。”

“小東西。”

在那難堪至極的極緻浪潮中,他聽到那人輕笑着喚了一聲,語氣裡滿是愛憐寵溺之意。

他喘息着閉上眼睛,趴在那人身上。隻覺渾身綿軟,幾乎沒有半點力氣。夫差低笑一聲,抱着他翻身倒在榻上,俯身覆在他身上,吻掉他額頭細密的汗水。勾踐無力抵抗,隻得任憑他所為,被壓在榻上動彈不得。

他感覺到夫差埋首在他頸邊,用牙齒咬扯着他鎖骨上的衣物,然後便狠狠吮住那塊皮膚,用牙齒輕咬,留下清晰的齒痕,激起他一陣陣顫栗。

“舒服麼?”

“……臣……臣無能……恕臣……不能盡責……”勾踐喘息連連,他無力動彈,隻能顫抖着回答。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幾乎連呼吸都覺得艱難無比,更别說再回應什麼了。

勾踐的腦子頓時暈沉沉的,眼前陣陣發黑。他隻能勉強抓住對方的手腕,以支撐身體平衡。他低喘着,覺得自己要死了。

他終究還是沒死,等到最後的一波餘韻席卷而來之時,那人便張口咬住他的肩膀結束了這場暴行。勾踐忍不住仰頭發出一聲嗚咽,緊緊抓着對方的手臂。夫差俯身埋入他頸窩中,勾踐隻覺得對方氣息噴灑在肌膚上,濕漉漉黏膩膩的,激起一層細小的雞皮疙瘩。他下意識往後躲了躲脖子,被對方按住肩頭又狠狠懲罰了一下。勾踐側過頭去,喉頭溢出一聲喘息,眼角有淚水淌了出來,順着臉頰流到鬓角。

他沒有睜開眼睛,隻聽到對方在耳畔低聲問道:“舒服麼?”

勾踐張口說不出話來,隻得咬牙應了聲:“嗯。”

“你喜歡?”

勾踐又點了點頭。

夫差在勾踐臉頰上輕輕印下一吻,“喜歡就好。”他握住勾踐的手腕,與其十指相扣。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他聽不懂的話。勾踐不明所以,他現在腦子裡一團漿糊,渾身疲憊酸軟無力,根本沒心思去分辨那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隻是後來他知道了。

就在數十年後,在他終于成功,成為一方霸主,率領數千萬大軍踏平吳宮的那一刻。在他将吳王夫差的頭顱舉起,高高懸于旗杆之上時,他恍若隔世一般看向那副慘不忍睹的面容,突然想到了那個夜晚。

“你想怎麼感謝我?”

“臣願此生服侍您,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夫差低笑了一聲,俯身覆了下去,親昵的蹭着他的脖頸。

“嗯,好。”

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那一日的風月情濃,便是日後血火刀劍也難以磨滅。他記得那夜的歡愉和痛苦,也記得那場雪中的琴瑟和鳴,更記得那些許承諾猶在耳畔。可是他始終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哪怕最後在他如願坐擁無邊江山,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時也沒有。他想要的,究竟是什麼呢?卻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了。

于是多年之後,在一次又一次回憶起過往那些時光時,他也始終無法看清。

那是他一生中最值得銘記,也最痛徹心扉的事。而在這漫長的人生裡,他遇到過形形色色的人,有的他傾心相交,有的被他殺之而後快。無數人曾對他言必稱義,可他從未真正相信過義。可唯有那個人,與他說過那麼多荒唐不着調的話,卻也讓勾踐曾有過一瞬間的動容。他們也曾有過一段短暫的情分,雖然他不曾相信,也不願深信。可是那個人卻真的存在過,曾短暫停留于此生,帶着滿身血迹與傷痕,對他笑盈盈地伸出手。

如果可以重來一次的話,他不會拒絕這個人的提議。

即便這個人會帶給他無盡痛苦,讓他永墜地獄,萬劫不複。他也不會再推開他,遠離他,棄他而去。

因為他是唯一一個,能令勾踐心甘情願沉淪于此的人。

終此一生,他再也不會遇到這麼一個人,在初見之時,會令自己心跳加速,呼吸凝滞,此後終生氣血難平。或許今後,他也再不會遇到一個自己深愛又憎恨之人,從此天各一方,咫尺相望不如天涯陌路。非黃泉路上,此生不複再見。便是死後魂魄不散,亦不得同葬同生。來世若能再相見,也隻會将對方挫骨揚灰,永不再留其性命。

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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