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着錦被将傅雪寒裹了個嚴實,才托着背将人扶起來。
茶盞湊到嘴邊,傅雪寒點唇試了試溫度,察覺裡面是溫度正好的靈茶,低頭飲盡。
散在耳畔的發絲垂了下來,危峥嵘輕手輕腳地撩起,攏在傅雪寒背後,一邊将長發低低收成束,一邊傳音道。
「你剛醒,還是多多休息養神,過幾個時辰我來給你換藥。」
傅雪寒睡不着。
身上的傷不疼了,體内靈力卻各有各的存在感。
大約是自己原本的修為就相當不俗,身體尚能容納海量的靈力,但經脈寸裂,自己的靈力隻能在一股外來的靈力束縛下散漫地維持着穩定。
他人的靈力,應當是陌生又難以與自己的靈力相融的才對。
這人的靈力卻不僅能絲滑沒入身體内,還能将失控的靈力拉回穩定的狀态。
傅雪寒再次伸出手,在床榻上摸到一隻手。
又被那隻手抓住塞回了被子裡,傅雪寒的指尖隻來得及觸到那手上的劍繭。
「睡不着嗎?」
傅雪寒點頭。
*
傅雪寒再醒來,就到了該給外傷換藥的時辰。
怎麼還有人施法讓傷患入睡的?
然而施法的人正萬分認真地揭着傅雪寒身上的紗布。
剪紗布的小剪是暖熱的,從完好的皮膚上劃過,随後小心翼翼地掀開,露出下面淩亂的傷口,軟布擦去傷口上的殘藥,又沾了新藥膏敷上去。
傅雪寒被人攬在懷裡,身前蒙着一層柔軟的布巾,下巴隔着布巾墊在一個肌肉緊實的肩頭上,硬邦邦的,但不硌人。
他聽不見動靜,卻能察覺耳邊的吐息,後背傷藥劃過的觸感。傅雪寒微微挪了下腦袋,危峥嵘上藥的動作随之一滞。
「雪寒?到了換藥的時候,我見你還在休息,就沒叫醒你。」
是剛醒來時身邊的那個人。
這樣叫自己,難道是從前的舊識嗎?
傅雪寒想要從這個懷抱裡坐起來,擡手卻撐在了一塊胸膛上。
傅雪寒悻悻收回手。
「馬上就好了。」
危峥嵘的手小心避開傅雪寒後背傷處,托住傅雪寒後頸,也将他牢牢扣在了懷裡,取過紗布給他裹傷。
前面也有傷,但在傅雪寒睡醒前已經收拾好上過藥。傅雪寒初醒來不久,餘力不足掙脫不開,隻能任由人擺弄。
傷處裹好,危峥嵘細緻地撥攏撩起傅雪寒的長發,才給他将衣裳拉上,傅雪寒忙擡手搶在這人前面自己摸索着去系衣帶。
危峥嵘便轉手去攏他睡散的頭發,重新打成束。
「待會兒有醫仙來給你診脈,你是病患,還是好好養神為上,若是困了,直接睡了也行。」
診脈?
雖然被囑咐好好休息,渾身還裹着紗布傷藥的傅雪寒就算躺着凝神入定了,也幾乎看不出來,他默默思索着自己如今的境況來。
身上的内傷疊着外傷,靈力用不了,神識也一時難以凝聚,傅雪寒拿不準自己受傷前是個什麼修為,但從傷成這樣還能活着來看,總歸不會低,否則就是天道也難救。
想必來的醫仙定然醫術出衆,傅雪寒想,自己因傷神識受限,并不知道如今傷勢如何了,若是醫仙來看,也能傳音與自己說說傷情。
不多時,還是那隻手托住傅雪寒的手腕,輕柔拉出錦被外。
另有一人伸手搭上傅雪寒脈門,仔細号了良久,又抽出一絲靈力入體診視。
這靈力在傅雪寒體内行進十分艱難,全靠醫仙診療的技術四處鑽探,才能遊遍内腑經脈,過了許久才算結束。
床榻邊,誨風靈君柳扇皺着眉診完脈,不大客氣地朝危峥嵘道:“雪寒哥午前便醒了,你怎麼這時候才叫我過來?”
“你不是才從藥廬出來。”危峥嵘道。
誨風靈君柳扇,一日裡少說有半日是在藥廬裡研究制藥。
柳扇知道是危峥嵘遷就了他半日工夫,于是轉頭看着傅雪寒,半晌沒有動靜,忽而扭頭來瞪危峥嵘。
“你幹什麼不讓我跟雪寒哥傳音?我是大夫,要和病患交流病情!”
“你太吵,雪寒還沒辦法開口說話,沒得交流。還有,你該喚他什麼?”
“傅師兄,傅師兄行了吧!”柳扇背着危峥嵘翻白眼,“傅師兄剛醒,我瞧他恢複得很好,過兩日看看情況,大約要換藥方了。”
“先前已經找來的那些靈草藥材還用得上嗎?”危峥嵘問。
“隻有少的沒有多的,目前倒是還夠用。”柳扇思索,“再有其他需要的靈草也不好說宗内有沒有,用到的時候我再跟你說。”
柳扇看完,與危峥嵘說了一會兒傅雪寒的傷情才離開。于傅雪寒而言,卻是醫仙來得沒聲息,走得也沒聲息。
診完脈過了許久,傅雪寒都沒聽見傳音,隻有照顧自己的人跟在醫仙診脈之後,伸手覆在自己的手背上,好似安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