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雲晝抱緊懷中的人,沿着記憶裡的小路,往後山走去。
後山幽深靜谧,無人可窺見其所在,隻有在回溯記憶的頻夢幻境中才可以來到這個令人懷念的地方。
喬洛芷與程江離這次被留在了青冥仙門,唯一的張叔也被他遣下山,偌大的獻南山隻剩他們二人。
熟悉的人就在身邊,脆弱得如琉璃一樣,以前千藏萬藏怕被人瞧見的傷口,此刻卻無可避免袒露在所有人眼中。
裴雲晝想,大概是松聲失去了很多本該屬于她的東西,固執追求一個錯誤的目标,去殺她曾經最嬌寵的小徒弟。
最後一次機會,時間不能再次靜止了。
他與喬洛芷裡應外合殺了太多所謂小世界的管理者,終于等到這個機會,時間再次往前推進的機會。
天漸暗,林間透出昏黃的光暈,天邊稀薄的雲彩燒了起來,
裴雲晝連呼吸都很輕,生怕吵醒安睡的懷中之人,思緒卻很亂。
她現在當我是獻南山的小徒弟,青冥仙門的小師弟,她待我是與之前不同的溫柔。
不……這不對,身份不對,地位不對,連她看我的眼神都不對!
……
時值春末,後山上的靈泉氤氲着一層溫熱水汽。
熱氣鑽進每一寸骨頭縫,疼痛仿佛被溫暖的泉水撫平,松聲緊鎖的眉心舒展開,睜眼時自己像一灘軟泥幾乎化在裴雲晝的胸口,躺在一片詭異的紅色中。
他的臉色白到透明,面容安詳,有暗色源源不斷從他的手邊滲出,松聲想起他搶刀時,掌心的确被劃出一道很深的傷口。
松聲眼神逐漸找回焦點,看清面前場景之後,她頓時發懵,當即用肩膀聳了聳對方的胸口:“裴雲晝?”
人沒反應。
……不會吧。
她來幻境是因為秦之萦的惡作劇,想要出去必須回歸正确劇情,一如她連殺幾十個任務目标,讓扮演念瑤月的她自己徹底死掉。
萬一裴雲晝也死在他的幻境裡,豈不是要一起玩完?
想到這裡,松聲起身正要把人拖出池水,卻發現裴雲晝突然睜開眼睛,第一時間抓住她的手反鉗至身後:“你醒了。”
裴雲晝的氣息噴在她後頸最敏感的皮膚上,低聲問:“還難受嗎,上一次我沒有救治經驗,這一次我在池水裡加了點藥,至邪至陰,可抵消雷傷。”
松聲怔然:“你說的藥是血?……放那麼多你會死的。”
“但很有效,你看起來好多了。”
他的聲音平靜如無波無瀾的水面,松聲被迫抵在他的胸膛上,發覺裴雲晝藏在皮囊下的心髒急促跳動。
她的腦中響起警報,本能覺得對方很危險,于是側過頭看着他的眼睛,絞盡腦汁勸說道:“這裡的一切都是假的,連你喜歡的人都被我頂替了,還有什麼好留戀的。”
裴雲晝注視松聲,沉吟片刻:“可你是真的,我也是真的,你想離開我?”
“你自欺欺人也該有個限度,我沒必要陪你在這裡過家家。”
“是嗎?”
裴雲晝臉上紅痕猶新,眼眸濃黑更顯魇麗,低沉的嗓音猶帶笑意,抓起她的脆弱易折的手腕從身側繞過去,并在一起。
“什麼是嗎,别打這些啞謎,”松聲覺得身體虛軟,反倒這個時候語氣更加決然,“以後我做我的清閑散修,你當你的鬼域尊主,我們山高水長,兩不相欠。”
裴雲晝眼中的笑僵了一下。
他俯下身,以一種悠然的姿勢将她圈在懷裡,鼻尖抵在她因回暖而泛紅的耳廓,輕輕厮磨:“還有力氣和我發脾氣,原來想被綁在前面,嗯……似乎還不錯。”
随後一股漆黑煙氣如同毒蛇在肌膚爬過,冰涼細長,在松聲腕間靈活地打了幾轉,徹底綁死。
松聲心髒蓦然一悸,強行鎮定下來,心知和答非所問的瘋子講不通道理。
打也打了,狠話也說了,想不到更好的辦法。
“你之前僞裝成良善的模樣騙了我,我不與你計較,現在殺了我,和我一起出去。”松聲堅定而溫柔的聲音足以讓任何一個難搞的高層領導信服。
她不信裴雲晝不動搖。
“除了這件事,别的我都可以答應你。”裴雲晝依舊挂着單純無害的笑,與曾經黏在她身邊的小師弟一模一樣,但很多事情與當時大有不同。
松聲說:“那好,你去殺了喬洛芷。”
裴雲晝靜了一會兒,湊近她的肩膀:“你身上有香氣。”
松聲偏頭躲開:“不讓我親自動手,你好歹争點氣主動醒過來吧,我還有事情要做,沒時間與你空耗。”
裴雲晝繼續靠近,嗅了嗅:“聞上去像玄栀花,我也喜歡這個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