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轎設了封閉五感的法陣,為了防止好不容易抓來的蘇枳羽再次逃跑,能為家族效力是一名庶子最大的價值。
蘇枳羽聽不見裴雲晝的話,卻在他看過來的同時狠狠打了個寒戰。
旁觀的仙門衆人不敢言語,但見此情此景無不大跌眼鏡,不由猜想事情會以怎樣一個離譜的曲折進展下去。
蘇家送小公子入贅始料未及,若念山主承認這門親事,蘇家有化神境高手助力重回仙門之首亦指日可待。可大家明明都看見了,念山主與裴雲晝的關系非同尋常,師徒之間怎會以這樣的語氣來安慰逗哄。
衆人的視線紛紛轉向蘇枳羽,但喜轎并沒有動靜。
“難道蘇家并不介意念山主納小?可她是一名女子,怎可違背綱常倫理!”
話音剛落,說話的男子眼前突然爆起一陣靈力火花,吓得他踉跄跌在地上,恐懼地看向遠處的肇事者。
“女子又如何?不入流的廢物。”松聲聲音輕而清晰可聞,随後她看見裴雲晝,不由得一愣。
此時裴雲晝絕稱不上溫柔良善,号令鬼域的尊主威嚴與危險在他身上盡顯,若他的目光有實質,蘇枳羽早已死了千百次。
松聲故意打趣道:“你替我接下這樁婚事做什麼?真正的蘇枳羽在秘境之外,嘴上說着都是假的,怎麼你還把他當真了?”
“未婚夫婿都找上門了,你何以這麼悠閑?”裴雲晝反問道。
松聲一愣,緩了緩無奈道:“好端端的怎麼還是分不清,懶得追究你。”
裴雲晝想起乾村的下藥的仇,又看了眼貨真價實的婚書,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道:“在玄武秘境時我尚有餘力,但如今幻境已經不受我控制了,之後無論發生什麼,你都不要離開獻南山。”
松聲習慣性偏頭思考,搭在肩上的長發如流水般垂下,沒有說話。
外面那群人不知在讨論什麼,熱火朝天,偶爾傳來幾聲喬洛芷的争辯,顯得獻南山這一邊安靜異常。
裴雲晝狐疑轉頭看着她,卻聽她冷不丁問:“既然念山主聯姻非她所願,那麼情癡入魔,天道降責也是假的了?”
“……是,她從未對蘇枳羽動心。”
裴雲晝不知為何,明明清楚所講述的“她”近在眼前,卻仍然害怕自己說錯一句,讓松聲轉身就走,因而提前伸手抓住了她,如她所願将人拆分。
可這樣一來,在松聲面前,他更像一個朝秦暮楚的渣滓了。
松聲嘴角微揚,笑着看他。
她的五官十分精緻,一雙眼睛清亮毫無雜質,既沒有對愛人的怨恨也沒有對念山主的敵意,笑起來是明媚春光,是注定會來的冰消雪融。
反而越是這樣,裴雲晝越是心慌,隻能将自己所知全盤道來:“天道降責,昆侖二十六秘境之主聯合誅殺念山主,方阻止天劫滅世的來臨,這則消息出自天道秘境,故而所有人都深信不疑。”
“天道秘境啊。”松聲抱臂重複道,看不出明顯的情緒:“那麼她真實的死因,你知道嗎?”
裴雲晝搖頭,看着松聲的樣子有一瞬間的恍神:“除了她自己,沒有人知道,但我依然覺得她沒死。”
“我明白了,多謝。”
松聲想,這就是喬洛芷重生覺醒的原因。
喬洛芷意識到了這則消息是謠傳,也許告訴了裴雲晝,他們兩個看起來關系不錯。
“念山主!”人群裡吵鬧過後,派出了一個人交涉。
松聲越過裴雲晝,迎了上去:“商量出什麼了,我聽聽。”
“這……念山主,我們大家都體諒你愛護徒弟之情,也不欲再追究你們……這樣,如今幾大秘境齊開,各派精英弟子都趕赴秘境探尋仙門飛升之法,但山下妖獸肆虐恐天下大亂,還望獻南山能出面救世間于水火啊。”
喬洛芷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好大的一頂帽子,我們獻南山一共才四人,平時不見你們來,怎麼一有事情,獻南山就突然要擔負起拯救蒼生的責任啦。”
那人一時詞窮,與旁人商量過後,對松聲作了一揖道:“念山主在青冥仙門會審之時生抗天雷,在場諸位皆有目共睹,若說仙門需要推舉出一位至強者來統領,念山主當得上唯一人選。”
又有人附和道:“這不是還有蘇家幫忙嘛,想必殺滅妖獸之事,獻南山手到擒來嘛。”
蘇家衆人聽過這話後,臉色極差,他們是來送婚的,不是來送葬的。
其他人心中忐忑萬分,誰也不想得罪化神境的高手,隻能等待獻南山的結果,卻見松聲朗聲應允。
“好啊,我願意前往。但我需要知道山下妖獸與秘境分布情況,獻南山不能白接這活,秘境寶物如何等分,妖獸潮處理完後如何論功行賞,還請百木峰柳峰主費心拟個章程。”
松聲知道念山主并未死在秘境妖獸之中,而是在裴雲晝的認知之外,現在的要求無非是拖延時間,制定離開秘境更缜密的計劃。
這事關念瑤月的死因,說不定還能誅殺重生者,拿回系統權限。
但另一件事卻等不得了。
收拾完獻南山重開事宜已是傍晚,喬洛芷猶豫着捧出一件紅嫁衣,攔住了回房的松聲:“師尊,蘇枳羽還在客房裡……”
松聲想去後院找裴雲晝,但蘇家人守在門口叉着腰,無論男女個個膀大腰圓,看上去一個能打三個,其中一人是蘇枳羽近身侍奉的小厮,腰間纏着細鞭子,挂着針線包與鹽包。
蘇家果真如煉獄,蘇枳羽在來獻南山之前的日子并不好過。
松聲目光冷了幾分,沒讓他們觸到一片衣角,在轉過回廊那刻,所有人就像水汽一樣瞬間蒸發——她使用小世界力量越來越順暢,這是來自境界的絕對壓制。
房内燭火紅透窗影,窗未關嚴,可窺見一個穿着盛裝嫁衣之人筆挺地坐在床中間,雙手交疊,儀态規整,是大戶人家調教好的樣子。
“蘇小公子?”
松聲推門而入,蘇枳羽恍若未聞,靜坐着一動不動,空曠的房間裡隻有微微搖曳的燭光附和她。
是被施了屏蔽五感的秘法?還是被蘇家用更嚴酷的刑罰奪取了神識?
“蘇枳羽,我已經把看守之人都撤走了,天下之大你不必拘于獻南山一小片天地,想去哪裡都可以,你自由了。”
松聲掀起金絲描邊的紅蓋巾,突然一隻手自層層袖袍中伸出,将她撲倒在喜床之上。
花生桂圓滾落床底,珠玉琳琅響成一片,柔軟的紅蓋巾兜頭而來,松聲滿眼被燦爛的紅所占據。
天旋地轉後,她對上了一雙含情脈脈卻略帶嗔怪的眼睛。
“你為什麼要來蘇枳羽的新婚之夜?”裴雲晝不容拒絕地捏起她的下巴,居高臨下地俯視她:“你想離開還不夠,還想放蘇枳羽自由。”
松聲看着他描了嚴妝的容顔,咽了口唾沫:“你怎麼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