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霧紋絲不動,膽子倒是壯了不少,她憋足一股勁,把衣櫃裡的玫瑰狠狠地砸向霧牆,透過砸出的空洞,她看見了那張放滿貢品的神台。
腳下像長了翅膀一樣,以沖刺的速度不假思索地跑了過去,本以為會撞到神台,還預先用手護住了胸腹,沒成想前面竟化出了一道磚牆,完全來不及刹車,她幹瞪着眼“砰”地撞了上去,額上登時鼓起一個紅色的腫包。
她疼得有氣無力地呻吟了一聲,捂着頭蹲在地上,過了好長一段時間才緩了過來,環視周圍,空蕩蕩的,連玫瑰也不見了蹤影。
“沒用的東西!”火氣依靠語言宣洩出來,不知道罵的是自己,還是那整蠱人的陰濕玩意兒。
屋外的暴風雨猛烈得像要把屋頂掀翻,頭頂的瓦片被砸得叮當脆響,偶爾落下一道驚雷,整個木質框架便震抖着隐隐發出咯吱咯吱的異動,這座比村中任何人都要年長的老房子,正用匠人的智慧和自然的饋贈來作為自身的武器,以此來抵禦風雨的無情侵襲。
魏常盈認定那隻是一個慫貨,隻要不被它吓到倒,那勝利就一定會屬于自己。
她完全不在乎白霧後到底是什麼地方,隻是一味地穿行,從東邊走到西邊,又從北邊走到南邊,兜兜轉轉不外乎是那幾個房間,一點新意都沒有,她甚至還有心情去假設,如果今天就要交代在這裡,那必定隻能是饑餓和疲累造成的。
這念頭一閃而過時,魏常盈都要被自己氣笑了。
當然,她有充足的理由相信,這種程度的妖邪不會是張嘉鳴的對手,等他發現不對勁的時候,絕不會丢下她不管的,更何況,她的背後還有一座堅不可摧的靠山呢。
她靠在牆上稍作休息,認真思考着如何才能破開這個循環的死局。
一隻手無聲無息地從門洞伸了進來,泛着青色的白皮濕漉漉地,一直往地上淌着水滴。
滴答,滴答。
一聲接着一聲,卻融進了雨裡,任憑聽得再仔細也無法區分開來。
那手越深越近,魏常盈盤腿坐在地上,兩眼放空地看着腳邊缭繞的霧氣,根本沒有覺察到危險正在靠近。
它停了一瞬,将目标牢牢鎖定,然後就像一條發動猛攻的毒蛇,五指張開如血盆大嘴,一口死咬住獵物的脖頸!
左手突然被抓住,魏常盈吓得魂都要飛走了,她倒吸着涼氣,瞳孔驟縮,瘋狂地甩着手臂。但是那凍得像死人的手實在是抓得太緊了,緊得要将骨頭捏碎一樣,用盡全身的力氣都不能甩開。
右手中還拿着簽字筆,除了用來作記号,也是用來防身的,現在正好能派上用上。她的眼神一下子變得淩厲起來,擡手将筆狠狠地插進那白色的手背裡!
眼前人影一晃,簽字筆便被一股極強的力量定住在半空,随即耳邊便傳來張嘉鳴心有餘悸的控訴:“你要紮死我啊?魏常盈你好狠!”
魏常盈看向來人,他濕發潦草,杏眼血紅,那張臭美了兩千多年的臉的确秀美又精緻,隻是嘴巴像開了閘的大壩,總是能不合時宜地說出一些頂心頂肺的話。
“我去,你怎麼一臉血迹?還撞了這麼醜的一個大包,明天都不用出去見人了。”
的确是本尊無誤,根本就不用試探驗證。
魏常盈白了他一眼,一巴掌拍在那線條流暢的結實手臂上:“你就一定要這樣出場嗎?烏嘴說你在這裡,我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你究竟躲到什麼地方了?”
“我是在這裡啊,我看着你進天井的,但是你都不理我,直接就走進主屋了。”
他搬來梳妝台上的鏡子塞進她手裡:“擦擦你的臉,血糊糊的,鬼見了都要跑路。”
“我隻是裝了個包,沒有受傷啊。”她就着昏暗的光線左右打量起自己,眼下确實有幾撇亂七八糟的血痕,因為淋了雨的關系,臉頰上還淌下了幾道淡紅色的血水。
“我知道了。”她舉起隐隐發疼的手掌,“我在碼頭摔了一跤,沒注意到流血了,當時還揉了眼睛,應該就是那時候沾上去的。”
她從背包裡拿出紙巾,一邊擦臉一邊問:“院子那麼小,你叫我我怎麼可能聽不到呢?”
“對啊,我也覺得好奇怪,我就站在廚房門口,你沒有看到嗎?”
白影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料定他不敢進入民房,故意借此東躲西藏。幸虧他也不是吃素的,招來了一堆蛇蟲鼠蟻不斷進行驅逐,最終才艱難地把它趕到這裡。
“我一劈開門鎖就看到它閃進了廚房,廚房是連着廁所的,就那麼幾個平方,一眼就望到頭,但偏偏就是鬼影都看不到一隻。”明明近在咫尺,最後仍是失之交臂,張嘉鳴回想起來還是覺得很不甘心,“我正想回去找你,就看到你像丢了魂一樣,呆呆愣愣地走進主屋,叫都叫不應。”
魏常盈托着腮,越聽越覺得糊塗,她插嘴問道:“不對啊,這房子哪來的廚房?”
張嘉鳴無語,擺出一副“你是不是傻了”的表情:“天井中,正對着大門的不就是廚房。”
“我隻看到主屋,沒看到廚房。”即便院中起了霧,但這一點她還是很确定的。
這一次又輪到張嘉鳴疑惑了:“起霧?院子裡哪有起霧?這霧是進屋後才起的。”
魏常盈:“……”
張嘉鳴:“……”
“我知道了!”想明白了前因後果的他一拍大腿,氣得牙癢癢的,“從進入這座房子開始,你和我都已經被迷住了,所以才會看到不同的東西!”
“那你進屋後看到了什麼?”
“看到你在幾個房間進進出出,我一直跟在你後面,但是你總是在關鍵的時候不見了蹤影。”手中的骨鞭回應着主人的心情咯咯震動着,他挑起眼尾,冷笑道,“這家夥迷魂陣使得不錯啊。”
“所以……你知道它是何方神聖了嗎?這房子裡藏了好多花草,會不會就是你先前猜的草木精靈?”
張嘉鳴答非所問:“我們先出去吧。”
“你想到出去的方法了?”
“我先前隻是顧忌着你,要出去不是簡單得很?”舞動的骨鞭在空氣中發出尖銳的爆鳴,掀起的氣流把白霧沖撞得潰散,他一字一句地說,“把這些牆全都打爛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