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時最看不得許羨之那副一闆一眼的神情,嚴肅又冷淡,每每這樣,她總是心情複雜。
她忘了自己父親的職業,試圖去對他察言觀色,有幾個人能不失敗的?
席間父女倆一句話也沒有,隻有許硯之和許羨之兄弟二人偶爾談論幾句。
飯後都陪着許靖安在客廳喝茶,許清時烹茶的手藝,還是小時候在家住時,許靖安教的。
許清時先給許靖安端了一杯,把茶杯遞給許羨之時,他終于開口。
“你回來之後就去了B大附院?”
“嗯。”
清時心想,還好茶已經接過去了,否則怕是要撒出來了吧?
“我這陣子不在,也沒來得及去了解,在哪個科室?”
“心外科。”
許羨之一聽,眉毛一擰,便把沒喝兩口的茶杯放下。
聲音不算重,許清時聽着卻覺得刺耳。
“外科不适合女孩子,工作強度太大,不考慮換個科室?”
許清時心裡也梗着一團氣,但還算清醒,沒有當即頂回去,隻沉默。
“我們家向來不幹涉孩子的職業自由,這規矩何時壞了的?”
許靖安說完,一杯茶盡,示意清時再給他添一杯。
哪裡是外科強度太大,分明另有心思。但許羨之也算說得委婉,态度尚不強硬,許靖安也隻稍加言語。
許清時把添好的茶遞到許靖安手裡,才開口答她父親的話。
“謝謝爸爸關心,我暫時不打算換。”
許硯之倒是有些驚訝,都學會跟她爸打太極了?
“罷了,今天先不說了,你自己好好想想。當醫生不是不可以,我還是希望你能換個科室。”
都能聽出來許羨之言語間克制的強勢,這一番也沒人再接茬。
“去看過你外公了嗎?”
“去過了。”
“嗯,該有的禮數不能丢。那......”
許羨之的話又停在嘴邊,端起那杯茶喝了一口,神情有些變了。
原就猶豫的話,此刻徹底在他心頭打消再說的念頭。
這茶,烹得像極了她母親。
這屋子裡的人,心知肚明,許羨之那沒說出口的話,不過是想問:去看過你母親了嗎?
到底是誰缺了勇氣?
到底沒有再談,從許宅出來,清時的精氣神就像垮了一般,坐在車裡,一路上都悶着不說話。
車停在鹭島門口,許硯之才開口問她:“今天想不想再跟小叔聊聊?”
“小叔……”
還沒說出什麼,清時鼻子一酸,喉間一梗,眼眶立刻就紅了,伸手抹掉了奪眶而出的那滴淚。
許硯之輕撫她的頭。
“是不是在想,自己究竟是哪裡錯了?既然不喜歡自己,為什麼又要叫自己回去吃飯?”
“我很努力地想不要去在意他的态度了,這七年不是沒有假期,可我一次都沒有回來過,我以為七年的時間,足以讓一些東西沉澱。就算不能親近,我們至少也能做正常的父女。我不是怪他,我就是覺得……有點委屈。”
這句委屈一出口,眼淚也跟着掉下,但還不至于放縱。
她安安靜靜地落淚,然後迅速抹掉。
“你記住,這件事情,你沒有任何錯,錯的是你爸,他的确虧欠你,你委屈是應該的。”
“至于你爸,他是長輩,有長輩的架子和自尊,他拉不下面子,你也不必處處遷就他,以後要是再讓你回去吃飯,想回去就回去,不想回去就不回。”
“萬一不回去,他會不會生氣?”
許硯之内心是想說:你管他生氣,但他知道自己這個侄女兒并不想讓關系更加惡化的。
“那你想不想惹他生氣?”
“剛剛他讓我換科室的時候,我是想的。可我冷靜下來,又是不想的。”
“那就看他惹不惹你生氣,他要是讓你生氣,那你也惹他生氣,他要是不讓你生氣,那你就不惹他生氣,反正咱們全家人都會護着你,包括你哥。”
許清時被他這番話逗笑。
“笑了就好。别想那麼多,回去好好睡個覺,天塌下來小叔撐着。”
許清時傾身抱抱許硯之,許硯之輕拍她的背安撫。
長大之後,她很少需要這樣擁抱了,許硯之心想,總算像點小時候的樣子了。
“我知道了,謝謝你啊,小叔。”
“傻丫頭,跟小叔說什麼謝。”
許清時突然想到什麼:“那你一定要給我找一個也不需要我說謝的小嬸嬸哦!”
許硯之笑,他猜這丫頭應該是察覺到什麼的。
“好,給你找一個比我還要對你好的小嬸嬸。”
許清時跟許硯之道别,看着他漸行漸遠的車尾,她眼眶酸脹,因為許硯之那番話的感動。
溫塵心一整個晚上興緻都不高,人人都看在眼裡。
席間江桃清問他:“你一晚上喪着臉,幾個意思,不歡迎我回來啊?”
“不是,昨天夜班,有點累而已。”
“少來,不是沒見過你夜班後的樣子,不至于啊!”
“四兒,你這看着像是為情所困啊!”陳最端着酒杯過來攬他的肩。
溫塵心踹他,嘴上卻不否認。
幾個人精面面相觑,一片了然。
“哪家兒的姑娘啊?要不要哥給你支支招?”
“稀得你支招?你肚子裡的全是爛招!四哥有這張臉加持,還怕難追姑娘嗎?”
沈蔚嘉毫不留情拆陳最的台。
“你這丫頭片子非跟我過不去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