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假的,還有這條規定呢?”
“确實是有的。”一個書生打扮的人說道,“我朝律法規定:女家悔婚,笞五十,男家不娶者,追還财禮。男家自悔者,不坐,不追聘财。”
“這憑什麼?!”人群中,一女子聲音沖破重重人牆,從人海中咆哮而出。
“他程容止殺了人!這樣的人憑什麼還能娶妻!”有又一女子聲音沖出。
“就是!不平公!!”
“不公平!!!”
越來越多的女子聲音從人群中爆發,聲音猶如雷鳴,直沖公堂。
“是不太公平啊…”先前質疑是否有這條律法的男子暗自嘀咕道。
“确實不公。”那書生道,“五十笞刑對一女子而言可要半條命了,所以律法雖允許女子退婚,卻幾乎無人會這樣做。謝姑娘真是勇氣可嘉啊。”
人群中議論紛紛,有高聲嚷着不公的,有喊着合理的,有暗自嘀咕陷入兩難的。聲音紛雜不已,但唯有一股聲音自喊出後便再沒弱下,經久不絕。這股聲音柔軟卻不柔弱,細膩且又不失力量。這股聲音來自人群中女子,她們卻嬌小瘦弱的身姿被一層層高大粗曠的身影掩蓋,從堂中幾乎看不到她們身影,但她們的聲音震耳欲聾,蓋過人潮,直沖公堂。
若在場衆人将這股聲音抽絲剝繭,細細分辨,必然有心細之人會發現其中幾個聲音似曾相識,在七日前,也在這裡,有五位女子揭開傷疤,以身指認程容止的罪行,将其定罪伏法。若是程容止在牢中聽到,并能認出這幾個聲音正是發自他曾經的妾室趙雙燕五人之口。
堂内沈确聽着堂外喧嚣,手中驚堂木高高舉起,卻遲遲沒有落下。
“大人!”程老爺提高了聲音,“法就是法!大人身為并州父母官,豈能偏頗一人!大人如此豈不是又是公正?如何服衆?!”
沈确冷眉一擰,此時卻見謝三秋毅然跪下,凜聲道:“大人!小女早知有此規定!小女甘願受五十笞刑,隻求大人能準小女退婚!程容止罪惡滔天,小女甯死毋嫁!”
“大人!請依法行事!”程老爺不容退讓。
沈确沉眸,猶豫不決,此時,從堂後出來一冷俊少年,這少年徑直走到堂前,在沈确耳邊低聲說了什麼,旋即又退回堂後。
而沈确在少年離開後,手中驚堂木終是咚的一聲落下,伴随着“行刑”二字,一隻綠頭竹簽扔到堂中。
人群中瞬間又爆發一陣抗議聲,猶如白日驚雷。這次,公堂之上的驚堂木再沒有擡起,呼喊聲越來越大,和行刑聲交織在一起,震耳欲聾。
場外亂做一團之時,一個管家打扮模樣的人擠出密不透風的人牆,向府外空蕩的街道跑去。
堂外喊聲忽然停止,微弱的啜泣聲的從人群各處發出。
謝三秋去時穿着大紅色婚服,回來時仍是一片紅,身上的婚服早在行刑前脫了去,素色的裡衣被鮮血染成了紅色。三秋臉色蒼白,腰之上下遍布血迹,頭上滿是汗漬,五十笞刑的苦痛不言而喻。三秋卻還撐着并沒有昏過去,被衙役擡到公堂之上衆之時,展示給衆人不是眼中的痛苦而是嘴角的一抹虛弱的勝利的笑意。
“三秋,你怎麼樣了?”追風嚴知兩人立即圍上前查看詢問,即便已經事先打點過了,但這五十笞刑仍不是女子輕易就能承認的。
三秋虛弱的搖頭,氣若遊絲,卻道:“放心,能撐住。”
追風道:“辛苦你了,很快就結束了,再堅持下。先吃顆藥丸。”說着,追風将一顆藥丸塞進三秋嘴裡。
三秋吞下去,微微點了點頭,又擡頭對沈确道:“大人,小女已受完刑,請繼續審理小女的訴狀。”
“你别說話了,後面就交給我們吧。”追風對三秋說道,随後轉身對沈确高聲道:“大人,三秋已領完刑,程容止罪行早有定論,如今兩個條件皆已滿足,退婚一案再無疑問,請宣判吧!”
“是啊!宣判吧!宣判!大人!”堂外霎時一起喊道,男女聲皆有,出奇一緻。
啪——
驚堂木響,喧身寂靜,人們皆屏息凝神齊齊盯着堂中沈确。
“沈容止罪行鑿鑿,無需再議,本府宣判,準許謝三秋退———”
“等等!”退婚二字還未說完,卻被一聲中氣十足的聲音打斷,衆人茫然四顧,卻發覺聲音來自人群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