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醫師們聽了,發出低低的笑聲。
崔九斯不是沒領教過雲知微那時不時出人意料的腦回路,但沒料到她竟能将對話歪得這般風牛馬不相及,一時不知如何反駁才能占據上風,氣得直咬後槽牙。
藥婆婆眸中笑意一閃而過,旋即正色問崔九斯:“崔九斯,你到底來做甚麼?”
崔九斯整了整衣領,狠瞪雲知微一眼,轉頭看向藥婆婆,暴躁的語氣中夾雜着頤指氣使的意味:“來幾瓶續命丹。”
聞言,藥婆婆不容置疑地拒絕:“你此月領取的續命丹數量已超額;若是想要更多,勞煩拿着宗主的特批來罷。老身可不敢擅自違反門規。”
崔九斯蹙眉,一臉不屑:“什麼門規不門規的,少在本少爺面前裝模作樣;雲知微一個外門弟子,根本沒有資格拿續命丹。我要幾瓶又如何?”
藥婆婆冷笑一聲,簡短道:“那是微微自個煉制的。門規可沒說外門弟子不得用春風堂的煉藥器具。”
崔九斯詫異地瞪大眼,一臉不信,下意識脫口而出:“開什麼玩笑?就她這資質?怎麼可能?”
雲知微連五境都突破不了,說明天資愚鈍,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花瓶,怎麼可能會煉制續命丹這種高階丹藥?
對丹修來說,至少要到七境,才能煉制出續命丹。
他不知道的是,早在兩年前,雲知微就會煉制續命丹了。
一開始,她來回春醫堂為她阿兄求續命丹,藥婆婆态度強硬地拒絕了。
續命丹珍貴無比,内門弟子才有資格享有,且每月領取數量有限;像雲知微這樣的外門弟子,須得經宗主或長老特批,才可領續命丹。
雲知微吃了好幾次閉門羹,并不氣餒;她眼尖嘴甜,主動幫醫師們上山摘藥草、洗曬藥材、研磨藥粉,沒人忍心拒絕這麼一個乖巧熱情的漂亮小女孩。
一來二去,她很快就和衆醫師混熟了,開始纏着他們詢問如何煉制續命丹。
藥婆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想着小孩子一般都沒有恒心,鬧夠了就走了。
沒想到,雲知微悟性相當高,又勤奮好學,竟然靠自己煉制出了一枚還算合格的續命丹。
藥婆婆生出惜才之心,又被其兄妹之情感動,從此傾囊相授。
藥婆婆懶得跟崔九斯解釋這許多,隻冷冷趕客:“你若不服,盡管去禀告宗主,少仗着自己的少主身份在我回春醫堂撒潑!”
“姓藥的,别拿宗主來壓我!你這破醫堂都是我玉京崔氏出資修建的,我會怕他?”
崔九斯非但沒有被震懾住,反而火氣更盛。
藥婆婆一聽,眉頭一皺,眉間擠出凝重的豎紋。
“崔少主不提,老身倒還忘了,幾年前若不是你崔氏出資請托,為你開了這方便之門,就憑你自身資質,怕是進不來天墟宗内門!如今倒有臉在此拿喬,看不起同門!”
崔九斯兩片唇瓣開了又合,被怼得一時語塞,極其慘白的臉上,也肉眼可見地浮出難堪的紅暈。
他提高音量以壓住心虛,反駁道:“舊事不必重提!如今本少爺已晉入九境,也就比那裴浔之晚了區區五年而已!他身懷帝王骨,早幾年晉入九境不是很正常嗎?!”
藥婆婆一把抓過崔九斯的手腕,食指和拇指快速搭上去然後甩開,無情道:“你内息不穩、氣海紊亂,怕不是靠自己晉入的九境吧。”
崔九斯一怔,仿佛是被說中了一般,牙齒咬得嘎吱作響,雙拳緊握。
他面色愈發蒼白,瞳仁逐漸泛上一層猩紅血色,呼吸急促,胸膛劇烈起伏。
雲知微察覺到崔九斯不大對勁,于是擔憂發問:“九師兄,你沒事吧?我怎麼感覺你好像……”
突然,崔九斯目露兇光,雙手一擡,袖中爆發出一股強悍的靈力,将藥婆婆撞開。
兩根樹枝自他袖中鑽出,一路野蠻掀飛好幾個醫師,橫沖直撞地探向藥櫃。
“這續命丹,本少爺今日非要不可!”
在他的操縱下,樹枝暴躁地劃拉過幾排抽屜,抽屜外表留下深重的褐色劃痕,各種藥丸紛紛滾落,卻都不是續命丹。
“續命丹呢!給我續命丹!”
崔九斯瘋了似的大吼,眸中血色更深,猶如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火,袖中樹枝轉而無差别攻擊在場所有醫師。
雲知微将藥婆婆推去安全的角落,一轉身就看見一根粗壯樹枝橫掃過來,立刻下腰後仰,敏捷躲過。
崔九斯前幾日剛晉入九境,她才五境,無法與其正面抗衡;但躲開他的攻擊,并不算難事。
可那些醫師就慘了。
他們大多數都來不及躲避,被崔九斯的樹枝打傷,慘叫連連。
藥婆婆抓住雲知微,将她往門口推去,同時沉着道:“微微,這小子應是走火入魔失了神智!裴少主應該快到了,你趕緊出去,去找他來!”
雲知微點頭,朝門口方向跑了幾步。
可她迅速掃了一眼藥房内的情形,突然腳步一頓。
雙方的修為差距實在太大了,照這樣下去,一半的醫師都得受傷不說,那些珍貴的丹藥估計也保不住。
她到底是沒有聽藥婆婆的話,而是一把抓起地上幾顆藥丸,用力朝崔九斯扔去,精準打中他的雙手手腕。
崔九斯手一滞,操縱的樹枝也偏了一個弧度,恰好讓一個醫師得以躲過一擊。
“你不是已晉入九境了嗎?怎麼一點都不厲害?比小師兄差遠了。”
雲知微提高音量沖崔九斯喊,做出誇張的遺憾表情,搖了搖頭。
“找死?!”
崔九斯成功被雲知微激怒,收回對其他人的攻勢,兩根樹枝迅速交織成一根,襲向雲知微。
雲知微腳尖輕點,跳到旁邊的圓桌上,翻了個跟鬥,順勢躲開崔九斯這一擊,然後回踩在其樹枝上,借力一撲,高高躍起,落在方才小醫女用的梯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