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
突然,一陣勁風吹過,飛鸢整個鸢身一斜,衆修慌張驚呼起來,紛紛往兩邊急奔去抓扶手。
雲知微離鸢舷還有一段距離,來不及抓住扶手;于是,随着鸢頭陡然升高,她不受控制地往鸢尾摔去,恰好撞向裴浔之的方向。
裴浔之看了一眼猛沖過來的雲知微,想着反正撞不死也撞不殘,打算事不關己地閃身避開;但又于電光火石之間心念電轉,突然一把抓住身邊崔九蘿的小臂,将她往自己這邊一拽。
那一瞬間,崔九蘿下意識閃過一個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頭,以為裴浔之是在擔心她站不穩所以拉她一把。
直到雲知微結結實實地撞在她身上,差點沒把她肋骨給撞散架時,她才知道裴浔之此人的險惡用心。
飛鸢恢複穩定,雲知微驚魂未定地挂在崔九蘿身上,擡頭道謝:“多謝崔師姐救我。”
崔九蘿低頭回視,察覺到自己居然第一次對一個沒有任何利益沖突的人升起一股強烈的情緒。
或許是因為雲知微居然和一隻低賤的紫藤妖走太近。
也可能是因為她三招打趴自己那不成器的弟弟,在一衆弟子面前折了崔氏的面子。
又或者,一直冷漠拒絕與她合作的裴浔之,明顯對雲知微釋放了少有的善意。
崔九蘿很少說難聽的話,此刻忍不住要張嘴說“滾開”時,卻見雲知微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眼眸澄澈不含一絲雜質,宛若春日山間深可見底的碧潭,像某種久居深山不識人心不谙世道的天真小動物。
緊接着,雲知微小巧直挺的鼻子動了動,似乎是在嗅什麼,然後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音色清脆中帶點甜糯:“崔師姐,你香香的!”
崔九蘿的嘴唇張到一半,“滾開”二字不上不下卡在嗓子眼裡,生生被雲知微這句話給堵了回去。
她沒有回應,一把捏住雲知微的肩膀,算不上溫柔地推開,面色不佳地朝鸢頭那邊的禦鸢師走去,語氣生硬地質問:“飛鸢是怎麼回事?”
雲知微沒想到自己會被推開,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胸前的雪紋璎珞,自言自語:“崔師姐是不是心情不好?”
裴浔之在一旁,曲起手指又想彈雲知微的頭:“她是心不好。”
“你少跟她說話,别被賣了還誇人心善。有沒有腦子,啊?”
雲知微有了前車之鑒,一歪頭躲過裴浔之的彈指,仰起頭龇牙道:“裴濯!你才心不好!說話這麼難聽!頂着小師兄的臉,能不能學一學人家?”
裴浔之一歪頭,眉梢一挑,挑釁道:“我就不。”
似乎是覺得逗雲知微很好玩似的,又作死加上一句:“學他什麼?絕聖渡劫死翹翹啊?”
果然,這句話精準地踩在雲知微的雷區上。
她磨了磨牙,雙手揪住他的衣襟,踮起腳威脅道:“裴濯,你嘴欠我管不了,但是不準說小師兄!你再敢說一句小師兄的不是,我就揍你!”
裴浔之還要繼續嘴欠,突然那日被雲知微一個蘋果扔翻在地的場面又恥辱地浮現在腦海,想了想自己當下隻有三境,的确打不過雲知微,于是好漢不吃眼前虧地閉上嘴,聳了聳肩示意自己不說了。
突然,剛剛恢複穩定的飛鸢開始急速下降,引得衆修議論紛紛。
“咦?這麼快就到蔚州了嗎?”
“不可能啊,蔚州不是挺遠的嗎,在最北邊呢,還得飛半日才對啊!”
片刻後,飛鸢降落在一片空地上。
雲知微好奇地趴在鸢舷扶手上,四處張望:“這是蔚州嗎?”
不遠處,是一片無邊的翠綠田野,農人耕牛在田間勞作;農舍錯落有緻地分布,煙囪裡升起袅袅青煙,時而傳來狗吠雞鳴。
“諸位,抱歉,飛鸢出岔子了。”
禦鸢師搓着手,步伐匆匆穿過人群,從飛鸢頭部走到飛鸢中部。
後面跟着面冷若霜的崔九蘿。
“啊?怎麼回事啊?”崔九斯湊上去發問,“好端端地怎麼壞了?”
禦鸢師蹲下來,指着一個地方,回答:“方才二位不是打了一架嘛。諾,看看。”
衆修看向禦鸢師指的地方,登時反應過來,這是雲知微最後一劍落下的地方。
“開什麼玩笑?她都沒用靈力,能把這飛鸢給戳壞?”崔九斯趕開禦鸢師,翹着屁股趴在地上,眯眼細看。
光滑的青色竹制鸢底上,的确出現了一道極細的裂縫。
裂縫間,絲絲縷縷的純白色靈力周而複始地合攏又彙聚,就是無法完全凝聚起來,顯然是受到了破壞。
難怪飛鸢方才突發劇烈震蕩。
崔九斯“嘶”了一聲,難以置信地看向雲知微,對上她一雙懵懂局促的雙眸,立刻否定她能徒手破壞飛鸢的想法,扭頭瞪着禦鸢師:“你們這什麼粗制濫造的飛鸢啊?”
禦鸢師一臉無辜道:“也,也不算粗制濫造吧,二十萬靈石一艘呢。”
雲知微瞪大眼,倒吸一口涼氣,胳膊碰了碰身邊的裴浔之,小聲問:“會不會讓我賠啊?”
裴浔之瞥了她一眼,嚴肅地點點頭:“會。”
雲知微瞪大眼,眼珠不安地亂動,嘴唇緊抿,顯然是吓到了。
“眼下的問題是——”
崔九蘿的目光掃過一衆外門弟子,最後停在雲知微身上,語氣聽起來柔和,但說話的内容帶刺。
“飛鸢沒辦法載這麼多人去蔚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