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本宮有多遠拿多遠。”
許清輕笑,将他那葫蘆勾回去,拿在手中慢慢地晃出水聲。
他專注地盯着夏荇,淡聲應承道:“是,殿下這般人物,該是得拿那最金貴的東西養着。”
夏荇:“……”
許竹影輕輕搖頭,又依依不舍地瞄她一眼,背影格外得落魄寂寥。
“又怎麼會看上許某這些低賤東西。”
霧月已經被他這番戲震得茶都倒不穩了。
夏荇聞着空中的薄荷香氣,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幾下。
長公主不喜驸馬,甚至于有些寵妾滅夫的地步,仗着有太後接濟在院子裡養了一水兒的男寵,每個都塗脂抹粉争寵好勝。
她花了點時間把這批人打發出去,誰料流言威力實在太大,如今養的門客為了内心的小九九也自我帶入,每天都幹六個時辰的活了還有精力演戲。
照喜言那隻言片語,許竹影要找的那人到底是什麼來頭,才值得他如此犧牲?
要不還是把這人丢路上。
旁邊隊伍跟着他們馬車的停止也停了下來。
車廂挂着的紗布被人攥起一角,拉開的速度之快都叫人反應不太過來。
夏荇擡眼望過去,臉上依舊是‘長公主’那副誰來都看不起的好臉色。
來人是個穿甲戴胄的青年,一身黑衣勁裝被肌肉撐得滿滿當當,看向她的眼神裡明顯冒着火。
青年閉了閉眼,強壓火氣道:“這是行軍,你突然停下作甚!”
夏荇細細打量他背上的那杆銀槍,在腦中找尋一圈對應的人名。
見‘長公主’非但不吭聲,手邊還擱着個一看就來自那面首的破葫蘆,他更氣不打一處,沉聲道:“你能不能别在這時候跟我鬧脾氣。”
夏荇還在琢磨他到底是何方神聖,空雲先“啪——”的一聲,把手中的繡圖重重地拍在桌上。
她平視那青年,不卑不亢地道:“驸馬爺,殿□□弱,乘車不适才停了這麼一會兒,怎麼到了您那兒就是公主故意的了?”
她一直看不太起驸馬一走三月,害得她們殿下被全京城指指點點的行為,此刻抓住機會,連尾音都稍有上揚。
驸馬面色一變,狐疑地瞧了幾眼夏荇還沒完全平緩的神色,喉結一滾,咕哝道:“你不舒服,怎麼不派人來和我說?”
夏荇沒入京前,也算聽說過一點長公主和這位驸馬的傳奇。
就現在這表現來看,鬧掰似乎真的一點也不稀奇。
‘長公主’别過臉去,連個眼神都不想分給他。
“本宮的事關你何幹,”她雙手抱胸将身子轉向另一邊,氣鼓鼓地道,“要是知道皇兄派來護送的人是你,還不如留在長公主府。”
這事實際想來其實說得通,驸馬出身武将世家,更是在戰場上立了功後才贅的長公主。
皇帝與太後放心不下,硬要表達對公主的保護與關心的話,驸馬怎麼看都是最合适的人選。
這話裡的意思是甯願去低頭道歉也不想看見他。
驸馬被‘長公主’的反應一時弄得語塞。
他隔着皇家尊卑不好發作,幾次張口想說些什麼,半天時間過去,隻幹巴巴地擠出一句:“那天的事不是我有意要說你的。”
驸馬粗略掃過一圈滿車的人,臉燒得厲害,實再是不想再這麼多人面前再和夏荇犟下去。
他放軟語氣,不自然地解釋道:“這次去西南不單單是護送你,謝家八百裡急诏京城,說南安下面的小王們耐不住旱情,已經開始向大恒燒殺搶掠了。”
夏荇藏在身後的手抓緊枕頭。
果然,她平靜地想。
無論小王子死不死,邊疆的國家都不會放過大恒。
“這次調兵實在緊急,你再休息一刻我們就出發,”驸馬做出讓步,從袖口裡拿出個小油紙包,小心翼翼地遞給夏荇,“這裡面是你最愛吃那家桂花糖,等三天後,到了江口入城修整,我再和你細聊這件事。”
說完,他狠狠瞪了幾眼從頭到尾沒說過一句話的許竹影,一甩袖子大步流星地逃了。
“殿下,”許竹影默默地旁邊挪了挪,十分委屈地幽幽道,“驸馬爺好兇啊。”
語氣裡沒有一點被正室抓奸的恐懼,全是仗着地位超然的自信。
‘長公主’拿起那個髒兮兮的油紙,斟酌再三還是丢了出去,仍然沒怎麼氣消地道:“不用管他。”
糖包在毯子上滾動一圈,最終不偏不倚地停在霧月腳邊。
她無奈地撓撓頭,也不知如何處理,索性撿起來,壓在茶盒的最底層。
夏荇往喉嚨裡灌下一大杯涼茶,手上不緊不慢地翻開一本遊記。
裡面放了張薄如蟬翼的小箋,密密麻麻地寫滿不知所雲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