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病了。
在冰涼的地闆上躺了大半晚上,即使是在夏天,林暮還是受涼感冒了。
早上,林暮沒有按照往常的習慣下樓去吃早飯,安瑾娴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上樓敲響了林暮的房間的門。
林暮其實聽到了敲門聲,但她實在沒什麼力氣去應答了,更沒有力氣去開門。
久久沒人應答,門外的安瑾娴用備用鑰匙開了門。
門開的一瞬間,門外的光照了進來。
林暮看見林幻隻是在這一瞬間的事。
林幻躺在林暮的身旁,黑發鋪了一地,像是鋪成了一張巨大的網,将她整個都籠罩進去了。
林幻的一隻手和林暮的手重疊,或許她是想握住林暮的手的,隻是她碰不到林暮,于是兩隻手就變成了現在這種在視覺上甚至讓人覺得驚悚的畫面。
她昨天發了一場瘋,把這個不知真假,不知存在與否的林幻丢在了一邊。
然後,林幻在她的身旁守了一夜。
昨天林暮其實就看出來了,就算這個林幻是真的,她也沒有任何記憶了,她是乖巧的,懵懂的,天真的,一無所知的,隻是那個時候林暮幾乎到了崩潰的邊緣,已經沒有辦法去思考其他的了。
這個乖巧的林幻在黑暗中摸索到了她的身邊,即使碰不到她,也窩在她的腿邊靜悄悄地睡着了。
她昨天在黑暗中有沒有再次嘗試去擦掉她的眼淚?
林暮想象着林幻在昨天可能的行動軌迹,突然有一種異樣的滿足感,她好像隻屬于她的,她靜悄悄地,乖巧地守在她身邊,不會突然離去,更不會死在她看得見或者看不見的地方。
就這樣呆在她看得見的地方。
林暮其實是個挺堅強的人,至少她自認為是這樣的,但是昨天自從她拿到那幅畫之後她的突然就變得脆弱了,現在想來,那時候湧上來的情緒應該是委屈吧。
她的潛意識已經知道了,林幻在那幅畫裡,她在向着林幻委屈,人就是這樣的,總會在一些特定的人面前變得脆弱。
她尋找林幻的時間其實不長,但或許那種孤立無援的空虛和迷茫模糊了時間的概念,她覺得自己真的找了太久太久了,以至于看到林幻的一瞬間,甚至來不及分辨這個林幻是真是假,眼淚就落下來了。
安瑾娴已經打開門進了林暮的房間。
林暮來不及将躺在旁邊的林幻藏起來了,即使如果真的有人時刻在看着她,早就來不及了。
“暮暮?”
門口傳來女人的驚呼。
林暮死死盯着她,黑暗藏住了她與這幾天截然不同的眼神,這個眼神看上去好像隻要面前的女人有什麼異動,她就會拼盡一切毫不猶豫地殺死面前的了。
女人一步一步地靠近。
女人好像看不見地上的林幻。
腳步沒有絲毫的停頓,甚至直接穿過了林幻的身體,半蹲在了林暮身邊。
“發生什麼了,暮暮你怎麼躺在這裡?”
林暮沒有回答,眼神不錯地看着她,想要分辨她是不是真的看不見地上的林幻。
安瑾娴沒有得到林暮的回答,便伸手想要扶林暮起來,但她的手剛剛觸碰到林暮裸露在外的胳膊上的皮膚就被躺了一下。
又一聲驚呼。
“怎麼會這麼燙,暮暮你發燒了!你等等,你等等我去叫醫生,”安瑾娴好像沒有過照顧病人的盡力,手忙腳亂往外走,看上去是想要去叫醫生,剛走到門口,腳步又頓住了,一邊往回走,一邊沖着門外喊,“陳姨,過來一下,幫我把暮暮扶到床上。”
陳姨是家裡打掃衛生的阿姨,平時總是靜悄悄的不愛說話,隻是每天定時過來把每個房間的衛生打掃幹淨,這麼多天過去了,林暮甚至沒記清她長什麼樣。
經過安瑾娴的幾聲驚呼,林幻也成功被吵醒了。
林幻沒了記憶,但也不知道常識還剩多少,但她顯然也覺得和另外一個身體重疊很怪異,在沒辦法趕走占了她位置的人的情況下,她隻能有些委屈地走到林暮的另一側,跪坐在林暮身邊。
聽到女人說林暮病了,林幻顯然也有些急切,跪在那,一邊又一遍地試圖去抓住林暮的手,又一遍又一遍地穿了過去。
直到陳姨過來的時候,林幻還在毫不氣餒地一遍又一遍嘗試觸摸林暮。
陳姨是個身材算得上壯實的中年女人,看到房間裡的情況依舊一言不發,沉默地走到林暮的另一側,和安瑾娴一起發力,想要将林暮扶回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