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姨從進來開始就一直背着光,林暮一直沒來得及看清她的臉。
現在湊到了林暮面前,林暮就算不想看清也得看清了。
隻一眼,林暮的腦子木了。
陳姨沒有臉,不是血淋淋的那種沒有臉,更準确地說是她沒有五官,她的臉像是一個剝了殼的雞蛋,光滑圓潤的一整個,不僅看不到五官,連無關本來存在的位置也看不到半點它們曾經存在的痕迹。
真的會有人長成這樣嗎?
不對,陳姨雖然沉默寡言,但林暮明明聽到過她說話的,她怎麼會沒有嘴,再者要是她沒有眼睛,又是這麼和正常人一樣行動自如的?
她是不是從昨天開始就活在一個幻覺裡?
可能是發燒影響了林暮的反應能力,她的思維遲鈍了很多,等她終于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覺得陳姨的臉也不是那麼恐怖了。
林暮盡力忽略陳姨的那種光滑的臉,放松全身因為恐懼而有些緊繃的肌肉,順從地被她們扶上床。
林幻這次沒有因為被搶了位置而委屈,反而亦步亦趨地跟在她們旁邊,甚至還伸出手她扶着林幻,雖然誰都知道在完全碰不到的情況下這樣毫無作用。
“暮暮啊,你先好好休息,媽媽去叫醫生。”
等兩個人離開,林幻趴在床邊看着躺着的林暮。
剛剛窗簾已經被安瑾娴拉開了。
太陽出來了。
林幻并沒有像童話中的小美人魚一樣變成泡沫消失,她現在沐浴着晨曦,整個人就像在發光,背後的天光也美麗得像是存在于另一個世界。
林暮從來沒有覺得窗外的世界這麼美過。
這個世界因為她而變得美麗起來了。
即使她依舊沒有影子。
林暮自私地覺得這樣很好,就這樣就很好,林幻的世界隻有她一個人,隻有她一個人看得見她,所以她就不能離開她了,畢竟一個人的世界很孤獨,對于她們兩個人來說都是這樣的。
再也沒有人能傷害到林幻了。
林幻看着林暮的臉,眉頭很快地彎了一下,聲音輕快又興味盎然:“暮暮?”
“暮暮。”
她把林暮忘了,在學着剛剛安瑾娴的叫法叫着林暮。
但在這一瞬間,林暮仿佛在這個看上去天真懵懂的林幻身上看到了第一次見面時的那個林幻的影子,那個身為姐姐,溫柔又帶着光的林幻。
林暮沒忘記有人可能在看着她這件事,沒有去回答林幻,隻是對着林幻眨了下眼睛,示意她聽到了。
林幻好像卻突然對這個稱呼起了興味,一遍一遍地重複着這個稱呼,每叫一次,便盯着林暮的臉看,等到林暮眨眼回應,就會讓眉毛和眼都彎成一個笑的幅度,嘴角高高翹起,心情很好地開始下一次循環。
她就這樣一遍遍,不知疲倦,一直充滿興味地叫着。
林暮就在這樣的氛圍中睡着了。
隻是在她睡着後,林幻好像還在重複着這個兩個人的遊戲。
“暮暮。”
“暮暮。”
“暮暮。”
林暮已經睡着了,沒有人再回應她了。
于是她趴在床邊的被子上,一邊叫着,一邊流着淚。
“暮暮,暮暮,暮暮……”
她的哭泣是沒有聲音的,隻是淚水順着臉頰流下來,從昨天拉開窗簾之後她好像再沒有能力對這個世界做出改變了,床單依舊幹燥,沒有因為她的眼淚留下任何痕迹。
她好像不太明白林暮為什麼突然不回應她了,但她明明又是有常識的,她克制着自己的哭聲,不願意去吵醒睡着的林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