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有可能在無知無覺中失去了她的弟弟妹妹,她的家人。
李風逸的畫室離嚴苒墜樓的地方不遠。
警車和救護車的鳴笛聲透過窗戶傳了進來,林暮掀開窗簾,窗外的亂象和林幻在窗玻璃上的倒影重疊在了一起。
林暮站在窗邊看着,簌簌落下了淚。
近段時間的死亡好像在這一刻才在林暮的身上留下了烙印,透過遙遠的時空,在某個及其短暫的瞬間,林暮好像在耳邊聽見了兩道稚嫩的聲音。
“姐姐。”
“姐姐。”
身後無數的畫作好像在這一刻扭曲成了怪誕的線條,這些線條把林暮圈禁起來,像是将要把她吞噬。
即使她什麼都不知道,但正是她什麼都不知道,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她好像失去了很多。
真相到底是什麼?
血的味道好像穿過玻璃窗,壓下了松節油的味道,壓下了灰塵的味道,壓下了潮濕的黴味,主導了這片空間。
林暮仔細分辨才發現鐵鏽般的血腥味是從她的身上傳來的,她的身上帶着之前被濺上的血,那是嚴苒的血。
在空氣中彌漫蔓延,像蛇一樣纏在林暮身側。
再去看那些畫已經半點不覺得壓抑和滲人了,那是一個弟弟送給姐姐的禮物,那是李風逸送給他的家人的禮物。
當外面的一切從吵鬧逐漸趨于平靜的時候,林暮知道,她該離開了。
即使林暮知道一直都有眼睛在看着她,畫室裡的一切其實早就無所遁形,但她還是不希望這個畫室暴露在外界的目光下。
即使這裡的一切都不正常,李風逸已經死了,那兩幅畫,關于林幻和嚴苒的死亡的畫,就像是在預言,但這是給她的禮物。
如果有人來尋找她這個死亡目擊者,他們可能會看到這滿室的畫特别是那幅在死亡之前就畫好的畫。
她必須離開這裡。
當林暮的皮靴碾過最後一階階梯的時候,她在不遠處看到了她在這個世界上名義上的父母。
安瑾娴一把把她攬進了懷裡。
她在安撫她,甚至看到她哭過的痕迹是心疼的。
他們本來是可以不用來的,林暮已經好多天沒有和她的“父母”好好交流過了,或許是林暮所表現出來的不相信現在的生活是真實的的态度太過堅決了,這兩個人也頗為自覺地很少出現在她面前了。
畢竟誰都知道,當那個唯一的觀衆不相信時,如果扮演者還是按照劇本一門心思地表演,那麼那個一意孤行的表演者隻會成為舞台上引人發笑的小醜。
而現在,這兩個居心叵測的扮演者居然在心疼他。
這是兩個内心柔軟的人。
林暮想了想選擇了示弱。
林暮在安瑾娴懷裡蹭了蹭,又去扯林修然的衣角。
林暮仰着腦袋看着他們,癟了癟嘴,激出些眼淚:“爸爸媽媽,好多血,我怕。”
林暮看到安瑾娴哭了,這個女人大多數時候都是笑着的,是那種心情很好的笑容,就好像她遇上任何事都不會影響她的心情,這也确實,畢竟這是個虛假的世界,他們隻是這偌大的舞台上的兩個表演者,舞台上的表演永遠不可能影響到他們現實的生活,所以按理說,這個世界上沒什麼能影響他們的心态。
但是現在這個女人哭了,大滴大滴的眼淚從她的眼眶裡落下來,淚水滴到了林暮仰起的額頭上,觸感冰涼。
女人的聲音哽咽,一聲一聲地向她道歉。
林修然從背後擁住她們,林暮聽見他的聲音裡也帶了些哽咽,他的聲音沙啞,在林暮的耳邊小聲道了句抱歉。
他們對她心懷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