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曉魚驚疑問道:“如果是邪神,那我回溯的畫面裡,怎麼沒有邪神的身影?”
司铮輕蔑地瞟他一眼,本來想嘲諷幾句的,卻忽然像是想到什麼般,沒說一句話,隻向别靈挑了下眉。
别靈:“……”
好奇怪啊,他居然看懂了,司铮是在表達他複述過的魯迅先生的話——唯有沉默是最高的蔑視。
這小子學得還挺快!
——可現在是活學活用的時候嗎?
别靈鼓勵般地微笑颔首,順便示意司铮——趕緊的!
司铮收到訊号,神氣活現地一擡手,周遭景物像被卷入水簾般,變得模糊起來。再清晰時,小東的身影出現在三人眼中。
跟宋曉魚描述不同的是,這次的畫面中,有一個五彩斑斓的身影飄在小東斜後方。它長得像猴子,卻是個秃子,身上穿着五彩的紗衣,腳踩颠倒的蓮花。
它在小東耳邊不斷地提醒說:“你真沒用,還不如死了算了。你考不上的,還不如死了算了……”
颠來倒去,不斷翻說,如同緊箍咒般,讓聽到的三人同時蹙眉,面露凝色。
在這樣的念叨中,小東眼中的神采越來越灰暗。當光彩完全從他臉上消失時,小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走進卧室裡拔下連接線。他手指僵硬地将其系好,抛上吊扇。
當小東将頭伸進繩套中時,他臉上浮出一抹掙紮。
邪神意識到了。它再次湊到小東耳邊,嘲諷道:“你居然喜歡上一個男人,你對得起父母栽培嗎?你覺得他會喜歡你嗎?他不會喜歡你的。他會恨你,恨你肖想他。到最後,你們連朋友都做不成。”
當話音落地,小東的腦袋緩緩鑽進繩套中,但他眼中的抗拒越發強烈。
終于,邪神按捺不住,踢掉了小東腳下的塑料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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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靈認出了這邪神。在學習過程中,司铮曾舉例過,說有種邪神,以言語擾人心神,以便供其驅使。如果你聽話,它就變着法誇你,讓你越發沉浸其中;如果你忤逆,它就找到你内心的弱點,不斷羞辱你,讓你無地自容,隻求一死。
别靈當時聽到這邪神的介紹,還覺得它兩面派精髓拿捏得死死的。現在看到他害人,才知曉對方究竟有多可怕。
低階天師不能感受其存在,警察也找不出任何受害者被人謀害的線索。
如此手段,如果不是正巧遇上司铮,那小東真是無從申冤。
司铮:“這隻是它的幻象。真身不在此處。”
而另一邊的宋曉魚,頹然地坐倒在地上。他手指顫抖着,滿臉都是難以置信的神情。
到底是自己認識的人,還頂着好朋友的臉,别靈不忍心地伸手想将他扶起。
“你沒事吧?”别靈安慰他。
宋曉魚卻在這話音裡,落下了眼淚。
别靈有些震驚,趕忙問:“你怎麼了?”
宋曉魚擡眸看着他,語不成聲地說:“我、我以為他說的‘喜歡我’,是逗我的!”
别靈:“啊?”
宋曉魚:“他說我給他的感覺,像他養過的貓。我、我本來就是!他還說,他喜歡我。我當時想,本貓就是惹人喜歡,誰不喜歡本貓……沒想到,他居然喜歡的是成為男人的我……嗚嗚嗚……”
這話說得……怎麼有種讓人哭笑不得的唏噓感?
正常男人說一個人像貓,還說喜歡他,不就是對他有意思嗎?不過,宋曉魚真是貓。以至于他誤會了,小東也誤會了。
哎……
别靈在震驚中,無聲歎氣。他真沒看出小東喜歡男人。雖然小東常常出去跟宋曉魚玩,但男人跟男人玩,本就挺平常,誰會往那方面想。
“你……節哀吧。”别靈拍了拍宋曉魚的肩膀,才使力将他從地上扶起。
等宋曉魚又哭了一陣,老李才從外面進來。他一走進來,就眯着眼睛看向吊扇處:“這是……邪神?”
别靈心想:姜還是老的辣啊!
“對,”司铮忽然問了句沒頭沒尾的話,“認識?”
老李連連搖頭:“不認識,不認識,都不是一個路數的。”
别靈不懂他倆之間的暗語,宋曉魚倒是懂了。
很多天師不清楚,他們尊敬的李啟成老先生其實是一隻烏龜精。他因為龜殼上刻滿了卦文,又受過供奉,披上人皮後,便全無妖族氣息。人族自然分辨不出。
現在,知曉李啟成身份的人,全國也不超過十個。妖族中倒是有不少知道的,但實力低的,懾于李啟成能打,不敢随便說出口;實力強的,又沒必要得罪李啟成。
畢竟李啟成都實力不俗了,誰知道他一直侍奉的司铮,又有多強呢?
那些妖族都知曉司铮不是凡人,卻看不清他的真身。有人推測他必定是活了上千年,還渡過雷劫的大妖;也有人猜測,他會不會是散仙。
但不管猜測多少,無人出來印證,便更沒人敢質疑司铮的實力。
久而久之,衆妖們便把司铮當老怪物一樣供着、躲着。
剛才宋曉魚敢質疑他,也隻是一時心急。他現在想想剛才的魯莽,一時間,連哭聲都壓低了幾分。同時,心裡又多了幾分期待——連大妖們都避着的怪物,對付邪神不就是摁死螞蟻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