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我聽到有熟悉的聲音在對我說話。

那聲音遙遠且近，仿佛是從靈域的邊界傳來，又好像正來自于我這幅虛假的身體之中，正是由我自己說出，自問自答。

“終于等到你了。”

聲音這樣說道。

“你是誰？”我問。

“我就是你。”與我相同的音色如此說道。

“此處的靈域之主。”

……

有什麼存在擠入我的身體之中，屬于過往的記憶将我吞入意識的洪流。屬于我的一切在改變，連我也不再是曾經的我。

——我是誰？

我是蘇吉光，曾經的人類驅靈師，現在的靈域之主。

死于CA779靈域中之時，面臨死亡的我爆發了劇烈的情緒，使得本将徹底消失的我以殘靈的形式繼續活了下去，并且龜縮于自己的靈域之中，連之後到達的天聖也沒有發覺，就此躲過一劫。

然而身處于靈域之中的我，卻漸漸被自己的靈域所吞沒了。

我臨死前的情緒作為藍本，誕生了一個以實現願望為規則的靈域，而它第一要實現的，正是屬于靈域之主的願望。

就這樣，作為殘靈的我意志虛弱，忘記了自己死前所得知的真相，在靈域所制造的虛假社會裡生活了下去。在這個靈域裡，有姚千、阮之秋等我認識的熟人，我所過之處，靈域按照我的記憶制造出了一切，甚至于作為驅靈師的蘇吉光仍然在不斷完成任務。

今天我在靈域中所見到的手機中的虛假内容，正是依照蘇吉光在靈域中度過虛假生活為藍本制造的。

如此度過了大約七年時間，靈域不斷吸收着誤入者的情緒，以靈力蘊養着靈域和靈域之主。而意志随着靈力恢複完全的我，終于戳破了這個世界的虛假，回憶起了死亡前後發生的一切。

惦念着外界一切的我想要離開這裡，為此進行了漫長而又充滿失敗的嘗試。

想如同天聖帝君那樣随意離開靈域，殘靈需要擁有比靈域更加強大的力量。然而靈域雖是因我而生成的，卻擁有着獨立運行的規則，我無法從中攫取到足夠自己離開的靈力，也不願這個靈域以無辜者為代價吸取他們的情緒。

如此一年之後，作為殘靈的我先後重新掌握了阿白和片羽的靈能力，轉折也由此到來。

我使用片羽切割自己，将自己一分為二——被分離而失去了記憶的“我”不再是靈域之主，由此終于得到了離開靈域的權利。

這就是死去八年後，失去記憶的我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真相。

我真是一個擅長切割自己的人，做人時是這樣，做殘靈時也是這樣。

我忍不住這樣吐槽道。

此時此刻，屬于我的殘靈已經合為一體，我又重新變回一個“完整”的殘靈。

周圍一切的感知在劇烈變化，我明顯地意識到，在靈域外遊蕩半年的我帶回了充足的靈力——正如我先前預料的一樣。

即便失去記憶、失去靈力，變成初生而幼小的殘靈，我也會下意識地吸收靈力、積蓄力量，尋回自己的身份、尋找自己死去的真相，并因此回到這個靈域之中。

恢複記憶所用的時間對我而言漫長猶如度過了半生，對于坐在那裡還在琢磨真相的姚阮兩人，大概隻是短短的兩三分鐘而已。見我的周遭被大量靈力圍繞，進入我的身體之中，又逐漸平息下來，兩人皆有驚異戒備之色。

“沒事的。”我恢複對外界的感知，叫停了姚千即将發作的靈能力。

“不是靈域在攻擊我，放心好了。”我口吻輕松。

“怎麼回事？”阮之秋問道。

“等一下再解釋。”我露出笑容，朝阮之秋走近一步，“小秋，好久不見。”

阮之秋怔住，也聽出我語調的變化。“小秋”的稱呼被殘靈蘇吉光念出來尚且殘存半分生硬，而此刻我口中所念，則完全是屬于我與阮之秋之間的親昵口吻。

她眨眨眼睛：“你恢複記憶了？”

“嗯。”我上前兩步，将久别數年的妹妹一把抱住。

這次重逢後總顯出強勢主動的小秋好像突然變回小時候，被我乖乖摟進懷裡，一言不發将頭靠進我的肩膀。

我抱着阮之秋，視線對上站在對面的姚千。他臉上仍然沒有堪稱明顯的情緒，隻是目光好像緊緊黏在我的身上。

現在的我大概能猜出他在想什麼了。

“抱歉，姚千。”我道。

“之前是我騙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