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打了好半晌才安靜下來,李清樂邊聽邊猜,應該是被打的那個“喝花酒聽南曲”,對不起誰誰誰姐姐的少年輸了。
“你們以二對一勝之不武,有種單挑!!”
“單挑就單挑!”
“别打了!”
“蕭師兄你沒事吧?!”
“少說兩句!!”
“風公子,周公子,蕭公子隻是來喝酒的,又沒做什麼!二位何必下這麼重的手?!”
喊話的是另外幾個聽到後消息匆匆趕來拉架的少年。
這幾人說話中氣足,一聽就有幾分功夫,多半是家世不俗又互相認識,結伴出山闖蕩的小年輕。方才扭打間,能聽出那個被打的少年名叫蕭錯,打人的一個叫風關,一個叫周陽。
李清樂又聽,拉架那幾位的領頭也是兩個少年,一個姓海,一個姓白。姓白的懂醫術,邊包紮邊勸架,越勸火越大,不太會說話。姓海的最年長,妙音齋的賠償是他結的,歉是他道的,場面也都是他在盡力維持。
“好了好了,”姓海少年說:“都把氣消一消,咱們這回出來是有要事,招搖太過未免打草驚蛇,誰也别想肆業了。”
“就是,你們要打也等肄業以後再打,誰還管你們兩家的閑事,沒的為了你們三個連累了大家……”姓白的少年說。
“阿進,你也少說兩句,”海姓少年出言提醒,“風公子、周公子,我們發現了一些線索,二位請先回客棧看卷宗。”
風、周二位離去。
海姓少年又道:“阿進,你先照看一下蕭公子,李家桃園那邊還有幾位同窗被絆了腳,我去去就來,今晚在‘秦風客棧’見。”
“海師兄放心。”
聽到這兒,估摸着這幾個人都是為李家舉辦的桃花宴而來。而說起桃花宴——
李清樂“诶呀”一聲,這才想起來這個事。
桃花宴是他五年前創辦的會友宴,選在每年春桃最嬌豔的七日開席,盡請天下豪傑。沒記錯的話,今日是開席的第一天。
李清樂把銅碗放回原處,蓋上小長匣,捂着隐隐發痛的胸口扯脖喊了一句:“管家——!”
不見回音。
屋子裡空蕩蕩的。
“忠叔——!”
扔未應答。
李清樂喘氣敲了敲胸口。
他受傷之事不能洩露,院裡的仆人應當都被忠叔遣散了。
李清樂擡頭看了看拴在床頭的一根極細的鈴铛繩,伸出手要拽——沒夠着。
他隻能坐起身來到床邊,慢慢蹭到床角,拉響了床頭的鈴铛——這是隻連接管家所的鈴铛。
沒一會兒,他聽見忠叔的腳步聲,哒哒哒地傳來。
……
“侯爺,你怎麼起來了。”
李清樂拿汗巾子擦汗,問:“出什麼事了?怎得這般急。”
忠叔是李家三代的老人,論輩分都能做李清樂爺爺,早就白了頭發。李清樂一向很尊重他:“坐下來慢慢說吧,喝茶。”
屋子裡沒有熱茶,都是許方正喝剩下的冷茶。忠叔灌下一口,說:“今年桃花宴的膳食出了問題,客人們吃壞了肚子,有幾個在後院鬧事的。”
“什麼情況,”李清樂皺眉,“怎麼好端端會吃壞肚子?”
“侯爺放心,幾位富商家的,中樞派來的,還有關境軍中的客人都已經安排在外院住下,派下安撫。”忠叔說。
“我是問你怎麼回事,”李清樂用手絹給忠叔扇風,“可還是往年的菜色嗎?廚子有沒有換?食材是從哪裡進的?”
“食材都是咱家自己莊子裡的莊稼和牲畜,廚子沒換,用老了的,隻是菜色變了幾樣,但也是從城内幾家出名的自家酒館裡挑的,事先驗過毒。額,許大夫的意思是懷疑……”下面的話,忠叔有些難以啟齒。
李清樂:“不妨,你直說。”
“有客人說今年的酒不如往年的好喝,許大夫就去驗了幾壇子桃花釀……”忠叔道。
李清樂沉默。
桃花釀是他親手釀的酒。
如果真是桃花釀出的問題,最後恐怕還要他親自出面解釋。
可以他現在的身體……
“你拿一壺酒來。”李清樂說。
忠叔卻搖頭:“許大夫不讓侯爺碰酒……”
李清樂“嘶”一聲,撺手絹砸過去:“你到底誰的人?别廢話,快去。”
但忠叔仍不肯,躬身道:“贖老奴不敢從命……”
李清樂無語,“……也罷,你先回吧,至于那些個江湖人……”
這些江湖人不過才兩三百号,要說也構不成大患,酒出了問題,傳出去也隻是名聲上不太好聽罷了。可麻煩就麻煩在,桃花宴隻是表面上賞花喝酒、交朋友,其實權貴雲集,内有玄機。
李清樂歸京在即,事到如今,他幾乎敢确信——此事一定沒有看起來那麼簡單。
“方正現在在哪?”
“許大夫驗了酒後便去藥蘆配藥了,現在正和藥童在桃園給客人們解毒。”忠叔答。
李清樂吩咐:“你先拿我的令牌去一趟城主府,請府尹大人調一批大夫來把方正替下去。”
“是。”
“尋個由頭将院封死,一個人也不準放出去。離席的客人隻要還在帝丘的,也都找回來,東西院收拾出來,李府住得下。”
“老奴這就去安排。”
“再者,”李清樂神色沉了沉,“我昏睡時有人來過我房間,我那枚白玉丢了,你務必叫暗樁加急送來宸王這些日的動向,今晚就要,若确定他沒來過帝丘,客人們務必一一排查。”
“是。”
*
許方正被替下後來了主院一趟,又給李清樂換了次藥。
睡前,李清樂收到了來自西北的加急,是有關宸王的密信。
信中是這麼說的:
[宸王自富殷歸來,便至西北督察軍饷糧道一事,剛剛返京。屬下多次試探,确為其本人,敢以人頭斷定,殿下未有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