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睡了嗎?”
“已經睡下了。”
“你們幾個,跟我來,”大蓮指揮幾個女使和小厮,如往常一樣在李清樂睡着以後開始灑掃主院,“都輕聲些,小心。”
這晌,已經是半夜了。
院中僅零星挂了幾個不頂用的燈籠,而屋内燈火葳蕤,下人們便借着透出的光辦差。
他們的手腳很輕,幾乎不會發出什麼聲音,隻是動作都很遲緩,要打掃出這麼大的庭院,快則也至少要到天明。
這份差事需要十分的耐心。一開始李清樂為了下人不抱怨不惜擡高月俸,但李府的下人們還是不願意為了這點錢黑白颠倒,所以這差事便隻有輪班做。
可沒過多久,一些煩透了白日交集的人偏愛上了這與世隔絕的啞巴差事,随着自薦人數越來越多,現如今,來主院灑掃一次的機會搶都搶不到。
“那邊的地闆,”大蓮輕聲指揮,“還有這邊柱子上的雨痕。”
被李清樂拒絕之後大蓮很快調整好了情緒,甚至幹地更起勁了,整整一個時辰都沒停下來休息一會兒,喝上一口水。
一直忙到了醜時中。
“诶,今夜不是小蓮當差,大蓮,怎麼是你來?”醜時中,忠叔披衣路過主院往廚房那邊去。
大蓮福了福,“侯爺不叫我跟他去祖茔了,我今夜回房時見小蓮方才醒酒,就叫她先睡了。”
“哎呦,小蓮有你這個姐姐在可真是幸運啊。”忠叔贊賞,“好了,你先叫他們回去吧,今晨往寒食祭祖,侯爺再有一個時辰就該起了,等車馬離府之後,院中無人,你再帶他們來灑掃便是。當差嘛,别太古闆了。”
“……是。”
大蓮便帶領下人們離開了。
忠叔去了廚房,主君院中一時空無一人。
……
風吹草動。
塵雲遮住月亮,天邊泛着混沌的藍,高低錯落的樓閣間豎着幾叢茂密的竹林微微晃動。
春夜泛寒,天地莫名生出幾分肅殺的氣息。
紗紗……
繞過滿屋彩翠,李清樂側身朝外抱着厚實的被子,卻突然冷不丁的一個哆嗦,醒了。
他睡地不深,估摸時間還早便翻個身打算再眯一會兒。
紗紗……
紗紗……
砰!
李清樂猛然清醒。
他耳力極好,而此時伴随着竹葉間輕微的摩擦聲,他聽到房頂有人輕功而過。
院中竹林也似乎不像被風吹過的動靜,更像有人行走,與此同時,屋外窗戶下傳來一道明顯的呼吸聲……是刺客。
李家院有黑甲護衛巡邏,竟然還能混進來刺客,那便隻有一個可能,這府内出了叛徒。
但他沒時間想這麼多了。
這事若放在從前他全然不用擔心,因為那時他身邊有一位江湖排名第二的高手,刀斬月。
可是外面人或許不知道,刀斬月自富殷回來以後便已經與他辭行,現在的他隻有自己一人。
想來院中灑掃的人也已經被支開了,不然刺客不會這麼明目張膽……一種厚重的危機感如螞蟻般爬上了李清樂的心頭。
李清樂随身佩劍在他左手邊厚褥底下,他握緊佩劍,但若依許兄所說,他此時的身體不能動武。那麼最好的方法隻有悄無聲息退進暗室,再從暗道脫身。
想着,他緩慢起身。
滋……
“……”
不料,正當他退到窗子對側,窗外的刺客恰好用碳棒将糊窗的明紙燙了個窟窿,兩眼透過空隙與李清樂來了個四目相對。
李清樂腹诽苦笑兩聲,揮手與刺客打了聲招呼……
砰!!
笑容未落,窗外那人已經手起刀落一刀劈開了窗戶。
此人功力霸道非常,帶動猛風灌入,屋内燈架一瞬間就悉數熄滅,隻剩下幾個夜明珠照亮。
李清樂身姿矯健地躲了個輕巧,轉過那扇沉檀木嵌玻璃粉彩連環畫的屏風,可他剛一關上隔層的門第二個刺客就闖了進來。
前後夾擊的兩刀驚險地擦耳而過,李清樂側身堪堪躲開,随手轉動一處玉雕,便隻聽房頂“咻咻”幾聲射出幾隻短箭!
砰!砰!
砰!
可這刺客也不是吃素的,反應極快地揮刀打飛短箭,分毫無傷,其中一支劃過李清樂脖側留下了一道淺淺的、鮮豔的血痕。
他捂了捂傷口看向手心,松了口氣說:“幸好沒傷到臉……”
刺客留了一兩個人在外放風,沖進屋子的刺客一共五人,将李清樂團團圍住。
李清樂心說看來不動武是不行的了……
他緩緩拔劍與刺客五人目光如流炯炯對視,劍拔弩張。
好在刺客也對他有所忌憚,因為除了“笑扇公子”的名号,李清樂的武學造詣在江湖上也名聲大噪過一段時間。
十七歲時,李清樂曾以一己之力擊敗西域八雄,劍法精妙入神如風雨無孔不入,所以世人稱他為“風雨劍”。據說,隻要他的佩劍“無晴”在手,就連當時第一高手也别想輕易地取他性命。
雖說這麼多年過去李清樂怠慢武藝再沒傳出什麼驚世駭俗的傳奇,但這也足夠唬人了,所以刺客五人一時也不敢輕舉妄動。
“閣下何人?”李清樂說:“報上名,好叫人來收屍!”
刺客大笑幾聲:“李侯爺還是記清自己是怎麼死的吧!”
另一個刺客翻轉刀刃,晃到李清樂眼上,“看清你爺爺的刀,你,要給我師父償命!”
此人話沒說完就揮刀砍了上來,李清樂拔劍對刃,刀與劍雙雙彈開震地他整個手臂都麻了。
但他一看到那刀刃就全都明白了,揉着胳膊說:“原來是快刀手劉伯辛的弟子,幾位英雄,這劉伯辛是為胡丸所殺,胡丸已經被天墟城歸案,與我何幹啊?”
“休要狡辯!那胡丸何許人也你心裡清楚!”刺客大怒,“貿讓他人頂罪,你算什麼英雄好漢!”
“莫要與他廢話!動手!”
砰!轟!
啪!
這五人盡得快刀手真傳,揮刀速度極快,李清樂提着一口氣左右躲避都險些被劈成兩半,最後滑至桌下才得以脫身。
但那桌子又立刻被砍地四分五裂木屑橫飛,上面擺放的茶盞和插花玉瓶搖搖欲墜,好容易被李清樂一把護住:“喂,這瓶子很貴的!打碎了可是要賠的!”
這話與挑釁無異。
幾個刺客師出同門,劍術配合極為默契,乘勝追擊。
刺客用短刀快刃,而李清樂的“無晴”劍長三尺七寸,快如殘影卻不好近戰,他隻好丢了玉瓶和茶盞退到了較為空曠的地方。
内功翻轉,聚于劍刃。
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