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蛋了。
是許兄。
“許、許兄你怎麼走路沒……聲……”他越說越沒氣,定睛一看許方正手裡拿的東西頓時頭皮一麻,“許兄!!你冷靜!!!”
許方正其實很冷靜。
準确來說,是一種瘋過了頭索性聽天由命的疲倦感。
他不知已經聽了多久。
但從剛開始來他就一直是這個表情,從夾道到月洞門,再到這個小院,距離越來越近,該聽的不該聽的都已經聽到了……
許方正盯着李清樂的眼睛:“你不是耳力很好,為什麼我走的這麼近,你都聽不見了……從什麼時候開始的,瞞了我有多久?”
“就,就這幾天……”李清樂實話實說,“那晚被刺客所傷,動了内力……”
“五感弱化你知道意味着什麼,”許方正根本不聽他解釋,“别說三十歲,現在撐三年都難。”
成叔大驚。
“這,這麼嚴重啊,”李清樂道:“我以後一定按時吃藥。”
“李——清——樂——!”
“!”
許方正一個甩手。
針!!!是針!!!許兄拿出針了!!!辣麼粗的針!!!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李清樂最怕這個,尤其是失去理智的許兄,紮人專往痛穴紮,現在小命恐怕不保!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
李清樂一個激靈就竄起來了,二話不說提着一口氣撒腿就溜,比他娘的兔子都快。
方才羽世獨立的風雅面貌頃刻間蕩然無存,隻剩倆字:
快跑!
這哪是針啊!!!這是分明是刑具!鑽人手指的刑具!!!
他有陰影啊!!!!!!
“你給我站住!!!!”許方正的怒吼聲響徹整個院子。
他簡直不想回想這幾天是怎麼過的。三天前聽說李清樂被刺殺的事,吓得許方正處理完族中事務匆忙趕了一晚上的路。
今早到李府給李小侯爺把完脈後整個人都不好了,片刻未歇就去煎藥,還怕藥童犯困錯失藥效,隻敢自己盯着火候。
結果端藥進屋人沒了……
他上半輩子堅守的雅正風度頭一次徹底淪陷,瘋大夫就此誕生,好名聲碎的一塌糊塗。
但他懶得顧這麼多,拎着針袋尋馬追殺,可誰想到這天殺的李清樂臨跑前居然把城内所有能調派的馬都派出去支援宸王親兵在小壺山的剿匪了,害得他隻能騎他采藥用的小毛驢!!
結果小毛驢沒走兩步也撂了蹶子,一問才知道,昨晚李清樂給小毛驢頭上拴了狠胡蘿蔔,小毛驢在後院散了一晚上步!!!
馬可忍驢不可忍!
他的前任小徒弟也不知道被李清樂灌了什麼迷魂湯,竟敢不聽他的話,所以最後他是攔路搭商民的車親自趕來抓人的……
上輩子究竟造了什麼孽遇上這麼不聽話的病人,今天要是不給他點教訓他就不姓許!!
他李清樂今天不被紮成刺猬他就不姓許!!!
“李清樂!!!”許方正一手攥着針袋,一手已經把藥箱朝李清樂逃跑的方向掄了出去,“再跑你就今天就死!定!了!”
李清樂眼看藥箱被砸地七零八碎,跑的簡直更快了,“不跑你難道還會放過我嗎?!”
“有本事你往墓室裡跑!”
“……這本事還真沒有,”李清樂在二進院裡兜着圈跑,“我家祖宗已經被砸過好幾次了!”
二進院不大,遮擋卻多,小院子一重一重相互關聯,李清樂躲躲閃閃跑跑停停了大概一柱香時間就有些累了,手腳和胸口的傷口又開始隐隐作痛。
但眼看許兄還在氣頭上,他進退都是遭罪,索性換個策略,躲在水榭高台上的一件四面屏風裡面屏住呼吸,邊休息邊從縫隙裡觀察許方正的動向,希望能把人耗走。
可許方正不是傻子,一會兒沒尋見人影就意識到不對勁了。
李家和許家世代交好,他倆十幾歲的時候曾在雙方長輩的見證下結為異姓兄弟,所以李家祖茔許方正是常來的,他對這裡的布局很熟。
單就二進院來看,隻有那個水榭高台可以俯瞰整個院落,所以許方正一下子也想到了這個地方。
水榭高台上來就一條路,輕功跳下去是不可能的,唯一的辦法就是順着高台上方與一進院相通的飛廊到一進院的閣樓上。
可那裡是宸王所在的地方。
腳步聲臨近。
李清樂悄悄側身擦到臨近樓梯的牆後,心裡盤算着就這麼偷襲把許兄打暈行不行得通,雖然這樣很不道德……不然就隻能面對那無情殘暴的銀針了……
腳步聲越來越近。
咚,咚,咚。
咚,咚,咚。
這聲音怎麼四面八方都有啊。
咚,咚。
腳步聲停下了。
咚,咚,咚,咚。
诶不對,怎麼還有?不對!
不對勁!
身後有人!
李清樂微微轉身,果然看到了一個高大的身影。這身影極具壓迫感,就像懸在頭頂靜靜俯視他的一尊天佛。
李清樂呼吸一滞。
宸王上衣隻披着一件松垮的衣服,腹中袒露了一片,可以看見他結實的身材。
“李清樂,”楚長瑅的語氣裡透着難言的情緒,“你是真的分辨不出兩個聲音?”
與此同時,許方正也踏上了最後一個台階。
“怎麼這麼差勁了。”
他懸着的心終于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