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樂确實“感恩戴德”地很,隻是這酒是用火熏過的,太烈,就這麼一大盅喝下去他身子怎麼受得了。
“喝吧。”
“永安侯别客氣,快喝吧。”
“快喝!”六皇子也奶着嗓子催促他,拿起桌子上的金橘砸過去。
太子見李清樂皺眉喝下去終于展顔,又讓小印子給斟了一杯,輕斥六弟,“小六,不得無禮。”
“咯咯咯。”
李清樂又喝一杯。
誰知兩杯下肚,又來一杯。這酒辣肚,太子誠心想叫他出醜。
“好酒量!”
三皇子鼓掌,“莫就酒菜了,聽聞永安侯十七歲那年在西域崖嶺打獵時遇上刺客,那刺客世稱‘八雄’,是江湖高手榜上有名的人物,卻也身死在你的無晴劍下。那夜風雨交加,永安侯踏着八雄的屍體在崖邊舞劍喝酒,震懾異族,揚名江湖,從此有了風雨劍的名号。今日何不讓我等開開眼?”
李清樂忍住嘔吐,“三殿下想看自然可以。”
“取劍來。”
李清樂搖頭說不必。
他心知這口氣不受也得受,何況皇子們要看舞劍,說難聽了是欺負人,說好聽是情趣風雅、君臣同樂,就算旁人聽說了也不能說什麼。
李清樂自亭外折了一花枝,借着酒勁運功調吸,迎風而行,腕轉三寸忽又翻作朝霞式,随着旋身揚起,花枝破空之聲如裂帛,驚起亭上檐角銅鈴叮當,足尖點地急退七步。
他緩步擰腰,三尺楊樹枝破風之聲竟似金鐵交鳴,隻這一招便頗有年少之風,亭内人惶地一驚。
李清樂卻幾步驟停,翻轉而起,花落如雨,卻忽然眼眸一擡,在那上山來的假山後面看到一片沒藏好的衣角,酒意猛然上頭,腳下一狠,一顆飛石如投林驚鳥,射向亭内。
三皇子吓了一跳,以為那石子是沖自己來的,往後一縮,卻是擦肩而過往太子那邊去了。太子倒是巋然不動,他料定李清樂沒那個膽子。
“李承興!”三皇子大怒,“膽敢刺傷皇子,來人!把人給我捆起來!”
三皇子話音剛落,一旁侍衛便要将李清樂圍住,李清樂站定,隻覺得胸口發熱,額頭出了層細汗,卻分毫不慌。方才那衣角的衣料是沉黑色的雲錦,大虞尚黑,宮裡能着黑雲錦的人隻有親王和太子,那便是宸王了。
這宸王想必也是聽了消息趕來救他。不過,這人怎麼還偷聽上瘾了?白日偷聽他和太子說話,現在又來聽他被人欺負……
侍衛一圈圈把李清樂圍住。
“殿下慎言,臣不敢逾越雷池,絕無此心。”李清樂不着辯解。
那酒裡摻了什麼東西李清樂不知道,至少現在尚未發作,隻是叫人頭腦渾渾的,有些看不清東西。
但眼前的景象卻頗有些眼熟。
日頭見晚,映着亭台,打在地上的影子格外好看。
他不知為何,忽的想起很久之前的一件事來,估摸是在他十四五歲的時候。他有次在學宮裡同先生起争執,不認可天佛教義,說了幾句大不敬的話,是宸王跑出來給他撐腰。
宸王那時也才十三歲的年紀,聽說宸王後來因為這事被成君皇後禁足了。半月後,李清樂曾偷跑進宮來看他,二人一同跑來了這座小石山。
“……”
“把他捆起來!”
“……”李清樂一陣恍惚。
今日的傍晚不如當年。
眼見着三皇子唾沫星子都快噴到李清樂的臉上了,太子閉口不語。
侍衛上來就要捆他,他心說一句不對,後退一步道:“慢着!”
李清樂回頭瞧了一眼假山的方向,發現那寸衣角不見了……
……方才看錯了?
李清樂臉頰密密麻麻的汗珠驟地冷了。三皇子得意地看他,他差點被自己蠢笑,沒想到幾杯酒下肚竟然昏了頭,“三殿下,您誤會了。”
“少廢話!這裡這麼多人都看見了,謀殺皇子,其罪當誅!”三皇子像個棒槌似的滿口噴糞。
“怎麼還變成謀殺了……”李清樂現在要多無語有多無語,“殿下消消氣,皇宮大内的,傳出去可不好聽。”
亭裡,六皇子突然抄起石子朝李清樂砸了過來,太子喝茶漱口,四皇子吃菜,都假裝沒看到這一幕。
李清樂直接被砸中了額頭,腦袋一昏,腳下險些踩空,踉跄了一下差點栽下去。但就在這時,身後忽然砸來個什麼東西,力道之大又給他推了回來,卻疼的他彎腰斯哈了好一陣。
誰他媽……
侍衛也是一激靈,刷地霸刀,四處張望。而那熟悉的聲音終于從假山那頭傳出,“臣弟聽見皇兄這裡熱鬧,想來一同熱鬧,怎麼好像不是熱鬧。”
楚長瑅慢吞吞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