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樂剛同楚長瑅分開便覺得不太對勁,撫在牆邊有點喘不上氣。
耳鳴陣陣,嘈雜聲若見若離,喉嚨裡的腥甜和發冷的胸口都在告訴他一件事——寒毒有些日子沒發作了。
虧的宸王那書抄地他無欲無求,可還是頂不住别人灌酒,加上他見舅舅時情緒激蕩,隐隐有毒發之勢。
李清樂一陣幹嘔,順着牆根坐下來運功,有人注意到他,起初還以為是哪個被煙熏暈的宮人,臨近一瞧才認出來這身官服:“快來人!”
“有人昏倒了!”
李清樂制止住宮人,調息養氣,直到胸口溝壑漸漸平了,毒性被壓了下去。但他身上還是沒有力氣,冰冷的地面坐地他又硌又冷。
“貴人……”宮人并不知他是誰。
“扶我回去吧。”李清樂道。
“是。”宮人将李清樂扶起來。
李清樂被帶到了内殿,不知哪個宮,一進門便見殿内滿是賓客。
四下嘈雜,大夥兒都在讨論剛才發生的事,誰也沒注意他,他找個角落坐下,接了貴妃送來的一碗姜湯。
他從小就不喜歡姜湯的味道,哄了自己好半晌才閉氣喝了。
又過了估摸半個時辰,秦灏趕來給他送來個毛毯,李清樂半睡半醒間道了句謝,沒力氣說話。
“該死,不會發燒了……”秦灏試他的溫度,“還好還好……”
秦灏是來給楚長瑅傳話的,今晚皇宮戒嚴,大内懷疑有人故意縱火,承皇閣正在徹查,誰也出不去了。
在場的無不驚恐,李清樂被這群人吵的醒了好幾次,煩的捂耳睡,再醒來是有人拍了拍他的臉。
頭痛和虛弱都緩解了許多。
“侯爺,醒醒。”
“侯爺,陛下傳您去勤政殿。”
“侯爺……”
李清樂換了個角度還想繼續睡。
“诶呦,這大爺,逮這地兒睡這麼香……”侯公公跟着換了個方向,“侯爺快别睡了,陛下叫您過去呢。”
“嗯……”李清樂把這話過了一遍腦子,一息後:“……啊?”
他瞬間清醒。
迎面就是侯公公一張老臉,再一看皇親國戚都圍在不近不遠的地方一邊小聲蛐蛐,一邊朝他這邊瞄。
李清樂“哦”了一聲。
“那我,”李清樂一個鯉魚打挺起來,笑了笑,“我接旨。”
“您不用接旨,您跟老奴走就行了。”侯公公說着就着急往外走。
李清樂便跟侯公公往外去。然而他沒走兩步,周圍那些人,背身的側瞄,正視地譏笑,擋路地給他把路讓地遠遠地,他從衆人中穿過,聽見不知是誰擡高了音量,明着譏諷:
“就說他不是個省油的燈。”
“從前京裡誰生事生的過他啊,有他在就沒有安穩的時候……”
“剛回京就出這麼大的事,看來陛下也懷疑今兒這事是他……”
“除了他還能有誰?”
“可他家不是已經……他哪來那麼大能耐?”
“你入京晚不知道,這個永安侯家的,能耐可是大了,哈哈。”
“再大能耐有什麼用,這裡是京城,天佛庇佑的地方。”
……
路上聽侯公公說,火滅了之後虞皇把太子和宸王都叫去勤政殿,還派人傳了牛家和馬家的家主在外候旨。
其餘的事不好多說,但李清樂也大抵猜到了。他到偏殿換了一件素色的外袍,重新梳理了發冠,推開門時見侯公公恍惚愣了神。
“公公怎麼這般看我?”
侯公公欠身,“侯爺雖說樣貌更像先去的帝侯夫人,但這周身氣派,老奴瞧着,與先帝侯倒有八分相似。”
“公公今兒晌午便見了我,怎麼才覺得我像。”李清樂系上披風。
侯公公給李清樂引路,笑道:“老奴年紀大了,眼神不好,隻能白天看人形,夜裡看人性。”
偏殿到勤政殿沒幾步路,一擡頭就能望見禦書房的殿宇金頂。殿外宮女提燈立在兩側,垂頭注視腳跟,身擺一動不動,就像活體燈架一般。
守衛的侍衛更是黑金甲,手持長槍,屹立不倒,但李清樂怎麼看怎麼覺得這裝扮像河裡撈出簍子裡的一種黑皮硬殼卻肉質鮮嫩的蝦。
李清樂不禁在想,萬一要是這場大火燒在勤政殿,這些人拼命救駕,殿内溫高,會不會被烤成人肉蝦?人肉蝦剝殼的時候,是滑嫩到汁水橫流呢,還是幹巴巴難以下咽?
“侯爺怎麼不進去?”
李清樂回過神,被自己方才的想法逗的一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