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樂跟在沈澤月後面,不出所料,賓客一見他又開始嘩然。
罵聲一片,不絕于耳。
這晌承皇閣副尊派來的的仵作到了,沈澤月揮了揮手,讓他們進去驗屍,李清樂聽着謾罵,并不在意:“如今刑部的活兒也是承皇閣的事了嗎?”
沈澤月很享受這個氛圍,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我隻是湊巧,幾日前袁申與我來請帖,邀我今日到仙樂居一樂,這還是公事絆住腳才來晚了,沒想竟成了命案,可惜啊,這麼有用的人……我已報刑部,估計不多時就會來人。”
京中大案由刑部處理,承皇閣一個檢察機構,不這麼做就是越權了。近來禦史台罵承皇閣罵地厲害,沈澤月再受聖寵也不會給自己沒事找事。
沈澤月歎了口氣,“對了,我聽他們說,是袁申單獨邀你?”
李清樂不語。
“想來你也曾聽過他這人有個怪癖,”沈澤月自顧自地,用隻有他二人能聽見的聲音說:“起先是酷愛看美貌少女,才有了這座樓,後來愈發頑病,隻要長的好看的不論男女都要欣賞一番。”
李清樂冷笑:“隻是欣賞?”
“自然,若非如此,陛下與我豈能容他至今啊。”沈澤月道:
“可他對你,與旁人不同。”
李清樂手指尖敲了敲走廊,直接點破了他:“沈叔叔套我話呢,這仵作還沒定論,就争上因果了。”
“說笑而已。”
“理解,叔叔愛說笑話,”現在情況尚不明朗,李清樂心想這人多半是想栽贓嫁禍,也不願與他多說,隻好岔開話題:“京裡流傳的話本叔叔一人便占了好大一半。”
沈澤月笑了,“花鳥使,流言自然多些。”
花鳥使是個虛職,前朝的花鳥使是暴君為了貪圖享樂,替暴君到民間搜羅美貌女子入宮為妃的官職。然而大虞天佛講究多子多福,此官延續至今,這官銜反脫了貶義之意。
不過,雖不是貶義,但李清樂知道,沈澤月一定不喜歡這個官。
這就要從他這位貌美如花妖似男妃的沈叔叔年少時說起了,那是後話。
“叔叔生的美,與叔叔一并入書的除了陛下就是陛下,這也是流言嗎?”他盯着沈澤月表情。
見沈澤月神色略有凝滞,又立刻找補,“好吧,我一個被宸王在書裡從小壓到大的就不自取其辱了……”
李清樂說着一笑,“說起這個,我倒有些好奇,憑什麼是我在下,寫書那人的口味也太獨特了吧。”
沈澤月頭朝他這邊側了側,聲音壓的更低了,“書?什麼書?”
“話本。”
“哪來的?”
宸王府書房。
李清樂沒有直說,他也隻是見過題目,沒有翻開看過,什麼《霸道宸王俏李侯》《前塵舊恨之永安侯床前血淚二三》《小爺不做男寵》《靠賣慘成了首屈一指宸王妃》等等,想想就覺得面紅耳赤。
他知道宸王從小愛收藏話本,看見這些書摻在其他各色話本中時李清樂并沒有在意。
不過這話從正主嘴裡說出來就有些别扭了,所以李清樂選擇閉嘴。
但沈澤月猜到了。
沈澤月意味深長地看向李清樂,“寶貝兒,還記得你上個月剛回京時我同你說過的話嗎。”
“……嗯?”
“這些年我閣一直有一項暗差,專為挽回宸王的名聲,”沈澤月道:“你說那書我知道,起先是從西北傳來一冊,後有二三冊,因獵奇在京裡時興過一陣,本要淡出的,結果就是咱們這位玉葉金枝的宸王殿下親自到茶館聽了一出,還打了賞,後來便一發不可收拾,雨後春筍,層出不窮。”
李清樂在帝丘聽過此事,不敢相信,“這事竟是真的。”
“陛下大怒,後來隻要與宸王斷袖的話本都成了禁書。若陛下知道宸王府還有私藏,不知要氣成什麼樣了。”
“……氣什麼,長瑅又不是真斷袖,不過是這些年恨我不及,想要欺我,找個端口發洩罷了。”李清樂想到這兒,忽然倒吸一口冷氣,“不過,如此說來,那些寫書的可謂是居心叵測,算準宸王想騎我頭上的心思,推波助瀾。殿下這麼多年不成親會不會是因為這個。”
“……”沈澤月無語抿嘴。
沒錯!小宸王定然就是被這樣帶壞的!李清樂默默想通。
看來他回去要好好把那幾本書翻上一番,才好對症下藥了……
沈澤月手攥成拳頭錘了錘面前的木頭欄杆,覺得這木頭也不硬啊。
這時,幾個仵作提着工具恰好完工,“大人,屬下們已驗過屍。”
話題就這麼被岔開了。
“兇手共有四人。”
“仙樂居東家袁申是被繩缢死,這個是兇器。”仵作端出木盤。
盤中是從袁東家脖子上摘出的,李清樂用以困住袁申的極細的鋼絲。
他這才回想起來,那鋼絲一旦設下,天羅地網無處動彈,除非有人幫主才能脫身……莫非他設下鋼絲的時候,房間裡就已經有其他人了?
那宸王……早就暴露了。
等刑部的人也到了,宮裡的旨意也已傳回,這件事不出所料權權交由了沈澤月處理,由禦史台監審。
沈澤月安頓好一切,命手下挨個房間搜查,挨個人審問。
為了公正,他讓仙樂居的人将一樓空處騰出來,放了幾張桌子。這派頭,大理寺來了就是三司會審了。
“小侯爺,”沈澤月對李清樂說:“他們查他們的。走,陪叔叔到暗室走一趟。說不準,還有什麼類似‘禮物’的意外之喜呢。”
意外之喜?
那恐怕是驚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