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間,朱瑤稚嫩的臉龐在我的腦海中與梁旎旎死前絕望的嘶吼重疊,旎旎死前也喊了哥哥嗎,我的記性不大好了,記不起許多細節。
我求助般看向林江州,他随即俯身抱起妹妹,我們這才發現朱瑤渾身是血,潔白的公主裙以腹部為中心暈開一圈圈鮮血,我幾乎兩眼發昏,不住地顫抖。
朱瑤和梁旎旎的結局不能一樣!我反複告訴自己,我反複堅定下來。朱瑤的淚珠串一樣垂落,她昏倒前呢喃道,“哥哥,太陽。”
遛狗的路人受到驚吓,她穩住狗狗,将狗繩綁在手腕上牢牢牽住,幫我們撥打了報警電話。林江州早在高架上就報警稱家裡有人非法侵入,此時警察和消防員一齊趕到,那位女士的報警電話挂斷沒過幾分鐘,警察迅速來到現場,見到了渾身是血的朱瑤。
朱瑤的腹部有貫穿傷,腺體和其他隐私部位均受到不同程度傷害。朱瑤躺上救護車後林江州詢問警察家裡的情況,負責本次任務的劉警官道:“有人報了火警,地點也在你們的單元樓。我們需要征求你的意見後才能請消防隊拆鎖。”
林江州同意後劉警官帶我們上樓,樓前樓後已經圍了不少鄰居,想來人都是愛看熱鬧的,即使在富人區也不例外。樓道裡煙霧彌漫,疏散人群後強力撞門,門開的瞬間他們臉色一變。
“不好,有人在自焚!”濃煙之中有一道黑影,她抱着煤氣罐,劃破靜谧的,是一根點燃的火柴。
“砰!”
“跑!”後撤不及,巨大的火舌呼嘯而出,吞噬離門最近的幾人。濃煙顆粒一般卷進我的肺部,躲閃不及,倉促逃離中我不知被誰撞到,不受控制地向後栽倒,直到跌入他倉惶的眼眸。身後是十幾層台階,林江州快步上前牽住我的手,單手将我扛在肩上,火光之中随着人群四散逃離。爆炸發生時我正因腿傷複發坐在樓梯上,林江州站在我眼前,他的牛仔褲熨燙平整,白色的短袖剪裁合身,襯得他更像我記憶中的那個少年。
十五層樓不是說說,我們到達一樓時全身漆黑,林江州雪白的T恤經過煙熏火燎已經所剩無幾,他的背部一片猩紅。我的上衣被我倉促撕成兩塊,折疊後捂住我和林江州的口鼻,此時拿下也全是黑色殘留物。十五層的玻璃震成碎末,不少在樓下圍觀的群衆也受了傷,增援人員抵達後迅速架起滅火工具,待火勢減弱後分批上樓搶救傷員。
我和林江州分散開來,身側圍了一圈醫護人員,他們為我遞上清水擦拭,救援人員前來詢問裡面還有多少人。
“五六人。”
我走到林江州的身邊坐下,守着他,自己卻不住咳嗽。林江州趴在擔架上,他的背部輕微燒傷,剛上完藥,醫生讓他先别翻身,老實晾幹藥。
“诶诶诶,”林江州還有力氣廢話,“咋還咳嗽呢,醫生你來看看。”
他自己說完也咳了兩聲,護士走過來為我胳膊上的劃傷包紮,“咳嗽是正常的,馬上轉移到醫院,再做全面檢查。”
第三批進去的消防員出來了,身後的擔架上躺着一個嚴重燒傷的人,我隐約辨認出他的警服,是劉警官。劉子銘已經奄奄一息,但醫護依舊全力搶救,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推開按壓他心髒的手,皮膚盡毀燒出紅肉的胳膊朝我走來的方向擡了一下,我明白他有話對我說,附耳到他唇邊。
“魚。”他說。
劉子銘留下最後一個字,他的呼吸就此停滞,搶救中止。
去往醫院路上,我告訴林江州,“劉子銘說魚。”
林江州臉色或許變了,但他的臉被煙熏得太黑了,我看不出有什麼變化。他沙啞着嗓音道:“是他看見了魚?還是聽見了魚?”
我搖頭,爆炸的一瞬我根本無心留意是否有這樣一句話。林江州站在我身前,他應該清楚自焚的是誰。
相顧久無言,我和林江州入住同一間病房,做完一系列檢查要等24小時出結果,醫生強留我們住院觀察一周。我和林江州簡單對付一口,趁護士換班的空隙溜去十三樓住院區查看朱瑤的情況,林江州在前頭悄悄推開門,和清醒後眼睛正滴溜溜轉的朱瑤對視上。她沖我們甜甜一笑,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垂下眼睫時,濃密的睫毛小扇般打下一片陰影。
“瑤瑤還疼嗎?”林江州勉強能下地,還不能彎腰,他站在床尾,我坐在朱瑤床邊的陪護椅上,拉過她沒有輸液的那隻手。
朱瑤隻是微笑,她還不能做太大的動作。獨立的病房隻留下一盞夜燈,我沒有察覺到朱瑤宛若癡迷的神情,好似在神往什麼。她的腺體撕裂傷,隻能側躺,昏暗的燈光打在她臉上,打在她頸側留下一灘陰影。
一灘?我伸手去觸碰,發覺溫熱一片,竟然是血!林江州按下呼叫鈴,護士按開燈光,仔細查看後匆忙跑出去呼叫值班醫生。寂靜的住院區忽得燈光大亮,所有值班人員都忙碌起來。
初以為隻是傷口撕裂,直到林江州告訴我,是有人割了朱瑤的聲帶。人為潛入住院區割掉病人聲帶,這令人毛骨悚然的劇情就這樣發生了。
朱瑤被送往急診包紮治療,我和林江州先行回到病房。一天内,身邊的人相繼出事,我膝蓋發軟,緩緩坐在了病床上。我後知後覺地問林江州,“自焚的是你媽媽還是秋月?”
林江州遲疑一瞬,“我也不确定,她們身形相似,白天的煙太濃了。她們先是燒幹淨家裡的布藝品,又在我們破門時瞬間點火,引起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