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湘還沒走到那個孩子面前，正好奇他賣什麼時，他似乎就被旁邊的人踢了一腳，“撲通”一聲，摔倒在地。

周圍的人看到，驚訝地連忙把自己的東西用手抱起來，默默往旁邊挪，離他遠了幾步。

孩子倒在地上，還不忘把他面前的竹簍藏進自己的胸前，那個踢人的男人似乎還氣不夠，又朝着他背部重重踹了一腳。

孩子死死抱住自己的竹簍，一聲不吭，男人似乎也覺得沒意思，他臉上挂着笑，從眼角到鼻翼的那道疤卻依然顯得兇狠。

“臭小子，你他媽居然還敢來這裡，不知道這裡是我的地盤？你姐為了不嫁我哥，把臉劃花，讓我哥成了村裡的笑話，這事我還沒找你家算賬呢。”

小孩聽到這，也恨恨擡起眼：“王勇民，明明是你家騙婚，想讓我姐嫁給你哥那個40歲的瘸子。”

王勇民低下頭勾起嘴角，小孩感受到他眼裡的兇意，瘦小的身體蜷縮成一團，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他見狀扯出一抹殘忍的笑，又準備往小孩身上揮拳腳。

周圍的人更是低着頭，不敢亂看，擺出一副不想惹事的架勢，甚至有人見勢不對，直接撤走，沒有一個人敢阻止。

衣湘咬着唇，心裡很不得勁，狠下心，急抓起地上的泥就往臉上裹，胸口的心跳得飛快，她也怕。

想了想又用籃子裡的布巾包住頭，半掩住自己的臉，沖到那幾個又瘦又弱，臉上帶着幾分忐忑的人旁邊，指着巷口，聲音故意又尖又細：

“不好了！我看到有公安同志朝這邊過來了！”

衣湘咽了咽口水，緊張地看着他們的臉。

好在這些人一聽就信，并沒有懷疑衣湘，巷子裡頓時混亂成一團。

“不好，快走！”

“不是那麼久沒查，怎麼突然就查起來了？”

“問那麼多！趕緊跑！”

原本就心虛的人動作飛快，抱起地上的口袋就跑，連原本要踢人的刀疤男人都不由收回腿，放下一句狠話：“下次别讓我碰到你！”

轉身跑得飛快。

一瞬間，巷子裡剩下的人都跑光了，衣湘也沒想到自己的随口亂說，居然會那麼有效果。

她猜測，在這裡，那個詞似乎是一個禁忌而敏感的詞語，能帶來巨大的恐懼和後怕，也格外觸動他們敏感的神經，所以他們一聽到，就會作出熟練的相應反應。

沒有繼續深思，衣湘很快就走到男孩邊上，把他從地上攙扶起來。

望着眼角和嘴角摔得青紫的男孩，衣湘一臉同情道：“你還能走嗎？”

“嘶，”男孩痛得直抽氣，眉眼的稚氣未褪，卻很懂事道：“謝謝姐姐，我沒事。”

衣湘微微皺着眉，看他倔強地拖着腿，把一直護着的竹簍背上肩膀。他也不要衣湘扶，一瘸一拐走到巷口，直到看到街上依然平靜，他才恍然大悟，轉過臉更加感激地對衣湘道：“謝謝姐姐幫我。”

他很聰明，已經猜到衣湘剛剛的做法，全是為了幫他。

他想了想，卸下肩膀上的竹簍，真誠對衣湘道：“姐姐，我沒什麼好答謝你的，今天多虧了你幫我趕走壞人。”

他從竹簍裡掏出21個雞蛋，黑黢黢的眸子凝望着衣湘，誠懇道：“這個雞蛋是我姐姐養的母雞下的，攢了很久，送給姐姐吃。”

衣湘搖了搖頭，輕聲拒絕道：“你也很不容易的。”

不過她想了想，掏出一張皺巴巴的1元錢紙币遞給他。

“你回去找找醫生瞧瞧腿，看有沒有被踢到骨頭了。”

“你這雞蛋那麼好，不收錢我虧心，錢你收下，說起來還是我賺到了。”

說完，她便接過男孩遞過來的雞蛋放進籃子裡，翹起唇角開心道：“真好，總算被我買到了！”

男孩抓着衣湘給的錢，久久不語。但他現在家裡太困難，姐姐又出事，實在也需要錢。

他抹了一把泛紅的眼眶，沖衣湘深深鞠了個躬，“姐姐，我先走了，如果有機會我一定會報答你。”

衣湘也朝他揮揮手，他笑了一下，才轉身朝着與她相反的方向慢慢走。

回祥雲村的驢車上，衣湘抱緊自己的籃子，免得雞蛋因為颠簸滑出籃子外或者是互相磕破裂開。

好在回程一路都很順利，衣湘平安挎着籃子回到家，而此時，天邊已經露出一抹夕陽的金紅。

衣湘推開門。

家裡早上她出去時是什麼樣子，回來依然是什麼樣子。

果然，謝淮序沒有回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