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淮序低垂的眼睫顫了顫。
一時竟分不清是驚訝還是欣喜。
手指托住的土碗底部傳來的熱意,讓他回過神看着趴在床邊,手貼在臉頰邊的衣湘,狀若無意地問道:“你吃了嗎?”
衣湘搖搖頭:“我煮的粥不好吃,所以我不想吃。”
這幾天吃到的叫花雞、小籠包、酸菜豬肉白面餃子甚至大饅頭,太多好吃的,讓衣湘養叼了嘴,她已經不再是過去那個喝蔬菜粥,都覺得很香的她了。
衣湘說得自然又直白,卻讓謝淮序靜默了片刻,他才道:“下次不要随便把心裡的話講給外人聽,真話也好,假話也好,自己要留個心眼。”
1977年,農村和城裡日子都要比往些年要好過點,但也不是家家戶戶都有足夠糧食,可以那麼奢侈的吃上不摻合小米包谷、高粱面,還那麼稠的白米粥。
衣湘這麼說,要是往些年,是會被人扣上個“不珍惜糧食,鋪張浪費,貪圖享受”思想有問題的帽子。
更何況,她本身就是地主孫女兒,擁有如此敏感的身份。
衣湘知道謝淮序是為她好,但她這不是當着他的面,才會講真心話嗎?她又不傻。
被他那麼一說,衣湘也不開心道:“可是你又不是外人。”
說完,她氣呼呼地跑出房間。
望着她的背影,謝淮序表情隐忍,努力忍住想喚回她的欲望,似乎随着她一離開,房裡好像又恢複了讓人沉郁的暮氣。
明明窗外已經是日光晴朗,但衣湘一走,那活潑歡悅的生命力也被帶走了。
謝淮序不知想到了什麼,輕笑了一聲。
随即,他低頭嘗了一口被衣湘嫌棄的雞蛋粥,随即放下了勺子。
确實是不怎麼好吃。
用勺子攪了攪,粥裡沒放姜絲,沒有蔥花,連基本的鹹味都沒有,明明家裡有豬油,鹽,生姜和蔥花都有。
但隻是不好吃,也不算難吃,謝淮序默不作聲地把一碗粥喝完。
等衣湘若無其事地推門進來,發現他的碗裡居然空了,忍不住問道:“還要再喝一碗嗎?鍋裡還剩得多的。”
謝淮序:“……”
謝淮序突然發現,衣湘看起來清靈純美,單純無害,其實也愛使點小壞,有些蔫兒壞的。
他不禁劍眉微挑,淡淡瞥她一眼:“你熬的粥,你自己不喝?全讓我喝?”
衣湘嘿嘿一笑,想插科打诨過去。
謝淮序也沒跟她多計較,讓她蒙混過去了。
過了一會兒,才迎上她的目光,問:“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