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紅軍被謝淮序看得老臉一紅,避開他的目光,解釋道:“我們本來是準備送老田去縣醫院的,可老天爺作弄,下了場這麼大的暴雨啊……”
去縣城要坐幾個小時的闆車,豆大的雨點子不要命地朝人身上打,這人受不了,驢更受不了,更何況,老田現在這身體狀态還能淋雨嗎?
所以當衣湘突然出現說她有辦法時,周紅軍他們幾個着實是松了一口氣的,最壞也總好過眼睜睜看着,田衛國這麼個大活人去死吧?
這時,衣湘就相當于是他們迫不及待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可看到文德民斥責衣湘時候,他們又慫了,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說讓衣湘幫忙,其實是他們的主意。
衣湘看了一圈,心裡也緊張地打起鼓,雖然植物們一直保證不會有問題,但這和擦在身體、擦在臉頰上的藥膏都不一樣,這可是喝進肚子裡的東西……
萬一真的一碗藥把田衛國直接送走了,她就殺人造業了啊!
衣湘把手搭在了謝淮序的手臂上,猶猶豫豫地看了他一眼,“要不然,就還是别喝了吧……”
謝淮序緊抿着唇,面容冷峻。
旁邊的文德民聽到衣湘微小的聲音,指着衣湘,興奮喊道:“你們看,她心虛了!不知道從哪裡弄到的土方子,都敢随意給人用,真不怕喝死人?哈哈哈你們還不信我。”
謝淮序冷淡地挑起眉,看也不看那正笑得一抽一抽的文德民,他定定地望向衣湘溫聲道:“既然做了選擇,隻要你覺得是對的,就不要輕易因為别人改變自己的決定。”
躺在床上的田衛國已經靜靜地阖上了眼睛,謝淮序看了他一眼,就對周紅軍淡淡道:“你們再耽擱下去,他即使有救,也救不回來了。是活是死,看你們的了。”
文德民不敢相信自己都那麼說了,居然還有人幫野路子說話,可沒等他開口,周紅軍緊閉着雙眼,随即深深呼出一口氣又睜開:“我來喂。”
房間裡的其他人都互相相視一眼,連趙翠芹都點頭。
“試試吧。”
“都怪這雨,要不然……”
周紅軍和趙翠芹一個把碗湊到田衛國嘴邊,一個用手帕把他嘴角流下的藥汁擦拭幹淨。
田衛國雖然已經陷入昏迷,但他的求生意志很頑強,周紅軍喂下去的那一碗藥汁幾乎都被他咽下去了。
衆人看着田衛國嘴唇和面色慘白慘白,緊閉雙眼,艱難吞咽地模樣,大家心中酸楚,眼中含淚光。
連衣湘此刻都雙手合十,内心祈禱希望植物們都多多的吸收靈氣,多多激活它們的活性能量。
田衛國是個好人,好人不應該有這樣的結果。
眼前的一幕倒是讓謝淮序内心毫無波瀾。
突然,他皺起眉,隻見衣湘看着田衛國和其他人也跟着眼眶泛紅,淚光若隐若現。
她在因為田衛國快要死了而難過,可為什麼?
謝淮序伸出手指,輕輕拭去衣湘臉頰上的濕痕帶着不解,他聲音壓得很低,低得衣湘幾乎沒聽見。
“因為對你的偏見,田衛國曾經無端懷疑過你,還當衆指責過你。你現在為他冒雨送藥,可他們呢?這些人懷疑你的草藥,質疑你的能力。你現在又看着他們在難過。”
“你這是多管閑事,又吃力不讨好白費功夫,如果你想要别人對你感激報答……”
看着眼前人,眼睛隻眨了眨,那顆晶瑩剔透的淚珠就滾落了下來。
謝淮序靜默了一瞬,床前傳來哭聲,他的手掌覆住衣湘的雙眼,不想讓她再看。
“等會兒我會跟着他們一起去醫院,其他的你都不用管。”
衣湘拿下謝淮序遮住她眼睛的手掌,“謝淮序别急,我們……再等等,再等等。”
她抓緊他的手,看着趙翠芹已經伏倒在田衛國床前大哭了起來。
而周紅軍和其他幾人已經轉過頭,甚至兩人憋不住,直接對着床上的人哭嚎起來。
文德民見狀,抱着手臂,對他們嚷道:“都是因為他們不聽他的話,才造成這樣的結果”。
“大哥啊,你怎麼就這麼走了啊?我還沒有報答你的恩情啊!”
“嗚嗚嗚老田啊,你醒過來啊,這苦了一輩子,一天好日子都還沒過上啊。”
“嗚嗚嗚嗚嗚嗚嗚……”
“水……”
“老田啊!你怎麼忍心丢下我們一家,一個人走了啊!”
“唉!”
“喝水……”
微弱的聲音混在陣陣哭嚎,哀歎和說話聲裡幾不可聞。
衣湘對着謝淮序小聲道:“我好像聽到有人在要水。”
謝淮序蹙起眉,對着哭哭鬧鬧的一群人不耐:“你們能不能小聲一點?”
“聽不見嗎?他已經醒了。”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離田衛國距離最近的趙翠芹,她率先擡起頭看了一眼謝淮序,随即不敢相信地伸出手去探田衛國的鼻息。
等了許久,才确定真的有一道似有若無的呼吸。
趙翠芹擦幹眼淚,對周紅軍激動道:“大隊長!我家老田又有呼吸了。”
周紅軍顫抖着把耳朵湊到田衛國面前,還真聽到了那微弱的聲音。
“是真的!”他也抹了一把眼睛,如釋重負地歎笑道:“是真的!老田又能呼氣了。”
“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