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區縣令無緣無故在至親王府鬧事簡直匪夷所思、最後甚至驚動了王爺,這樣驚世駭俗的消息瞬間傳遍王府,劉情也及時知曉,聽說周文謙快要回來,劉情趕忙到院子裡迎候,果見周文謙領着潘盛等人怒氣沖沖沖進院子。
周文謙好端端回家先被一個無名之徒一通數落、又被自己老爹一番棍棒,委屈憤怒積壓在胸、抑郁厭恨直沖頭頂,整個人像一團被擠壓的火球、随時都會爆開。
劉情見狀不敢上前,正想着如何叫他消氣、就聽周文謙大吼:“林子是哪個!竟敢偷偷給我爹告狀,我看他是不想活了!”
劉情一驚、暗道不好,忙上前小心笑道:“林子在前面呢,不在院裡。他膽子一向很小,怎麼敢摻和爺的事?怕是,有什麼誤會吧!”
潘盛揉着腰吊着眉瞪了劉情一眼:“我親眼看見他從松樂廳前跑走的!王爺今天本來沒打算見那縣令,他剛走沒一會王爺就來了,哪有這麼巧!”
劉情替林子解釋:“是我叫林子在門房等着爺的、為的是迎接爺回來,他剛剛跑回來也是告訴我爺去松樂廳會客、之後我就叫他回去休息了,并沒有别的事、更不會去向王爺說什麼的!”
潘盛不依不饒:“不是他又是誰,爺去見一個縣令而已、也值得把王爺喊來?去通知王爺的人根本就是居心不良!”
“你血口噴人!”
“潘子說的沒錯,”周文謙忽然停下腳步,轉頭陰森森地盯住劉情,“我不過一時興起去瞧瞧那縣官、怎麼就有人非要觸我的黴頭去找我爹?通風報信的人就是故意挑唆我們父子的小人!把林子喊來先打一百大闆,是他幹的他死有餘辜,不是他幹的那就算爺錯怪了他,誰叫他撞上來!把他給我拖過來!”
“爺!”劉情見無論如何也躲不過,緩緩跪了下來,“爺,這事與林子無幹。林子回來告訴我說那縣官在廳上大放厥詞被爺聽到、爺去和他理論,一時半會回不來院子;那天在酒樓我跟在爺身邊見過那人,看他是個臭石頭硬棒子怕他真和您鬧了起來……他畢竟是縣令,怎麼能在王府出事?我也是擔心有個長短王爺那裡不好交代、所以才……”
“所以你就去找我爹告我的狀?”周文謙走近劉情,龐大的身軀在月色和燈火中投下陰影、死死壓在劉情身上。
“爺……”劉情顫巍巍擡頭仰視周文謙,他還想解釋、話還沒出口就覺得胸口一痛、整個人橫飛出去,周文謙兩步追上、拽下腰帶狠狠抽在劉情身上。
“狗奴才,我平時對你還不夠好嗎,你竟敢出賣我!上趕着跟我爹賣好,睜大眼看看究竟誰才是你主子!”
腰帶雖是綢緞縫制但上面綴有玉闆,周文謙力強、揮起來似鋼鞭鐵刃,打得劉情皮開肉綻。劉情用雙臂護住頭、身子蜷成一團、牙齒咬住嘴唇、想強忍疼痛卻還是有細碎的呻吟溢出,王府下人們對此情景早已習慣,更不敢為他說上一句。春夜月高風寒,樹影人影搖曳如鬼魅,将劉情拖入深淵之中。
一通鞭打玉闆碎裂、割破了錦帶、腰帶斷成兩段,周文謙将斷帶砸在劉情身上、又踹了他一腳,看他像被虎狼扼住的兔子一樣觳觫呻吟、逆來順受,心又軟了下來。
劉情從小就長得精神,又溫順聰明,十二歲被選為書童陪周文謙讀書,如今也有小十年了,他什麼性子、周文謙自問還是了解的。今天若不是至親王及時趕到,周文謙非把鄭重痛打一頓不可,到時固然解氣、周文謙在至親王那裡也少不了一頓毒打、而非今日這樣輕松了事。劉情絕對藏了讨好至親王的心思,可全然沒想着自己,周文謙也不信。
周文謙甩了甩酸脹的胳膊,對劉情道:“看在你辛苦服侍我這麼些年的份上、今天這事算過去了,以後若敢再犯、直接打死!去跪着反省,沒我允許不準起來!”
“是……”劉情暈着腦袋抖着胳膊勉強撐起身子,正想站起來、胸口忽然湧出一股腥甜、哇地吐了口血,不省人事。
等再醒來,劉情已回到自己房中。仆人們的房間都在一處,他身為副管事、又得周文謙喜愛,得以自己單住,但畢竟隻是奴仆,房間小、屋裡陳設也簡單,隻有桌子床櫃各一。劉情躺在床上,身上的疼痛早已習慣,隻是胸口氣悶、怕被周文謙那腳踢壞了内腑。
這實屬尋常,奴隸就是這樣,原本好好的人或吹了風、或跌了跤、或挨了打,就這樣不明不白的一命嗚呼,若有家人還好,孤家寡人的裹層草席扔了出去,也無人在意。
這輩子的苦吃完了、前世欠的債還完了,幹幹淨淨去,也未嘗不是件好事。劉情胡亂想着,盤算起自己的積蓄來。
正在出神,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股草藥的苦澀在小小的屋子裡彌漫。劉情半撐起身子,看見阿九端着碗走進屋來。
“情哥,你醒了!”阿九驚喜不已,把藥放在桌上快步走到床邊,替劉情墊好枕頭、拖過凳子,這才端着碗拿着勺喂劉情喝藥。
劉情自己接了碗勺,問:“你替我拿的藥?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