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情吸了口氣、向鄭重跪了下去:“宋明是我打死的、宋府之事錯皆在我,我來自首認罪!”
鄭重瞪大眼睛,伸臂箍住劉情的腰将人托了起來:“你在說什麼胡話,是至親王逼你的嗎!”
劉情不肯看鄭重,仍道:“我早就從汴州回來了,那日同爺一起去的宋府,為了跟潘盛争功失了分寸、辱罵宋明,最後踹了他一腳、沒想他竟沒抗住就此去了。我心裡害怕、逃回王府,沒想爺為了維護我竟不肯說出實情。眼看禦史将至、潘盛又胡亂指認,我總不能看爺替我受難,于是禀明王爺、今日特來認罪自首。鄭大人請将我關押起來吧。”
鄭重覺得荒謬:“宋府夫人、一對老仆都可作證,周文謙更是我親自帶人在宋府門前緝捕的,哪有你!至親王昏了頭麼,怎麼要你來替周文謙頂罪!你放心,潘盛已然招認、又有宋家三人作證,這次周文謙跑不掉的!我看你也别回王府了,就待在府衙、等案子結束再說!”
劉情搖了搖頭,推開鄭重:“并非替人頂罪、我就是罪魁,你要案子有一個結果、這就是結果。過兩天禦史大人來了我也會這麼說,你就這樣結案吧。”
鄭重急道:“我怎麼可能看你被人栽贓陷害!我怎麼可能叫罪魁禍首逍遙法外!人命關天啊!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稀裡糊塗替周文謙認下罪狀自己會有什麼後果、宋家人又如何接受!你究竟為什麼要這樣?我知道了,是不是至親王用旺才逼你?你有什麼難處同我說出來、咱們一起商量,總會有辦法的!”
劉情笑道:“你身為縣令連個大夫都找不到,還能有什麼辦法?”
鄭重沒答,隻道:“看來确實是他們逼你。我知道我沒用,但還有盧大人、還有禦史大人,何況你已經來了、是我不肯信、至親王再對旺才做什麼也無用、他應該不會白費力氣!你就先在縣衙住着、我一定會想辦法把你和旺才從王府贖出來的!”
“傻書生,”鄭重認真笃定的樣子在劉情看來可憐可笑,“你知道麼,五六年前、盧大人也在忠義縣擔任縣令,結果不滿一年就自請離任。盧大人可是河間盧氏嫡系,他的父兄皆在朝中擔任要職,他尚且如此,你怎麼會覺得自己鬥得過至親王府呢?”
“我從沒想要鬥至親王府、我早答應了你不跟周文謙怄氣,我隻是想為宋明、為宋夫人求個公道!”
“可你要治小王爺的罪!”
“因為他犯了罪!”鄭重上前抓住劉情的手,“阿情,我知道你擔心我,可你随我去看看、去看看宋夫人,她即将臨盆、卻日日哭夜夜歎、唯一所求就是讓周文謙伏法、還她夫君一個公道!你要替周文謙頂罪,她第一個不肯!”
劉情脫開鄭重的手:“她會肯的,因為她除了是妻子、更是一位母親,她懷着宋家唯一的骨血,她可以不要自己的命、但不能不管她的孩子。”
鄭重沉了臉:“什麼意思,堂堂王府難道連孤兒寡婦都不肯放過!”
“孤兒寡婦?在王府面前、她們連人都算不上呢!”劉情苦歎一聲,“傻書生,你們這事辦得實在太傻,我明白宋夫人悲痛悲憤之情,可你不該也這麼傻!就算你們坐實宋明是被五爺打傷氣死、就算你們真的治了他的罪,王爺還在、王府還在,你們怎麼可能好好地活下去!”
“天網恢恢,我不信至親王能一手遮天!”
“呵呵,哈哈哈!”劉情竟笑了起來,“你知不知道,王爺壽辰将近、各地大員皆來獻禮,王府内紫袍玉帶如雲,盧大人那五品官若不是家世顯赫又執官慶州都登不得門!你以為盧大人為何忽然出現?他本是來拜壽的!你還在等禦史?禦史還沒到、他的壽禮已經送入王府府庫了!”
鄭重聞言不覺懼怕,隻有滿腔義憤:“難道宋明就要白死?我不信偌大官場無一青天!盧大人肯主持公道、焉知禦史大人不會?他若真官官相護,我就領宋夫人告上禦殿,總要求個天理公道!”
劉情無奈歎道:“你怎的還不明白。何為天、何為法?當真有天理公道、憑甚周家做王爺、為何偏我是奴才!周家保了皇、當了皇帝的盾甲,皇帝封他為王、賜他田地奴仆、叫他行霸一方,你以為忠義縣的百姓是被至親王府欺壓?你以為皇帝會為宋明枉死難過?我們本就是被皇帝塞給至親王叫他糟踐的!你說不肯放過罪魁,你自己卻要向罪魁告狀訴苦呢!”
鄭重怔住,他萬萬沒想到劉情會有如此驚天之語。
劉情繼續道:“我知道你是俠義之人、見不得不平之事,可如今情形,你能保住宋家孀孤已是不易了!你說我是被逼,你說錯了,是我向王爺請恩、自願來替五爺頂罪,好求得旺才自由之身。王爺已将旺才的賣身契還給了我、他已自由了!隻要你不再堅持、王爺想必不會太與你為難,事情一了你立刻辭官領宋夫人遠離忠義縣,之後歸田務農或遊蕩江湖,不比被拘束在這混沌官場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