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林子幫忙、劉情潛出王府容易得多,他也顧不得天悶氣熱、一路小跑來到縣衙,敲了敲後門,一個雜役探出頭來。
這雜役叫胡二,原在縣中打短工謀生,常被金老二他們欺負,見鄭重不懼淫威将縣内流氓一通整治、對其佩服得很,自願投為奴隸要為鄭重鞍前馬後。鄭重沒肯,隻雇他做了雜役、管着後院和後門。
胡二将來人打量一番,正猜測是誰,劉情将鬥笠推起來一些、露出一張大汗淋漓的俊臉。胡二忙去接劉情背後的背簍:“我說是誰呢、背着一個大背簍,竟是情爺,流了這麼多汗、可憐見的!您快進來歇歇!”
劉情把背簍卸下,抹了把汗,問:“鄭大人呢,在忙嗎?”
“哎呦,鄭大人去養濟堂了,就是以前的文昌廟!不過大人臨走前特意交代小的,如果情爺來了就請您去書房稍候、小的去通知大人。情爺您先進來吧!”
劉情搖搖頭:“不必了,他既然忙怎麼好叫他為我特意回來?我去養濟堂找他吧!他同誰去的?”
“縣衙裡的雜役們,挺多人。”胡二擡頭望望天,“天氣這麼悶怕會有驟雨,情爺您還是别跑了,别淋着您!”
劉情笑道:“便是有雨也不該來這麼快,我去養濟堂尋鄭大人、沒事的。背簍裡有顆甜瓜、你先灞起來,等鄭大人回來一起吃!我走了,你守好院!”
劉情穿街走橋趕到養濟堂,就見堂内許多雜役,或收拾陳設或打掃院落,鄭重就站在院中樹下,同他們一一交代。今日鄭重沒穿長袍而着短衫、趿草鞋,長發由棉布包在腦後,毫無官老爺模樣。可這樣農人百姓一般的鄭重認真處理事務的模樣在劉情眼中卻是閃閃發光、俊朗無雙。
堂裡人多,劉情沒想進去,隻趴在門口瞧着鄭重,在鄭重望過來時急忙躲在門柱後,過一會又悄悄看他。雖不能和鄭重說話,但窺視和等待劉情竟也覺得别有趣味。涼風漸起,劉情擡頭看看,陰雲攏聚,果是要下雨。
這下該回衙門了吧?
鄭重果也注意到天氣驟變,他叫雜役們幹完手裡的活計一起回去,可南方的雨來的奇快、他們還沒收拾好雨點已經落了下來。鄭重隻好先進屋内避雨,剩了劉情一個人還躲在大門外。
按理,劉情要麼進去躲雨、要麼先回衙門或者王府,隻是堂裡人多口雜、難免又有人跑去向周文謙告狀;明早周文謙定要找劉情服侍、今又下起了雨,劉情得在今晚趕回王府才行;這雨不知要下到何時、他的時間又有限,他實在舍不得就此離開。
就再等一會吧,已經見了他、已經很開心,等雨停、我就回王府。
想着鄭重就在不遠,這淅淅瀝瀝的雨也可愛起來。原來傾慕是獨享的歡愉。
劉情往門檐下站了站,安安靜靜等待雨停,忽然,他覺得鬥笠一輕,往上挺了挺、看到頭頂多了一把傘,轉過臉來,原是鄭重不知何時出來。
鄭重早就覺得有人在偷偷打量自己,但沒瞧見人、又很忙,便沒放在心上。直到下雨,總見門口有個鬥笠晃來晃去,他突然有了一個猜想,立刻從堂裡拿了把傘出來,跑到門口,就見檐下站着一個人,雖是粗布衣袍還戴着鬥笠遮擋,但鄭重就是确定,他是劉情。等人回過頭來,墨山黛水濛濛、江南俏麗多情全在他眼中,瞧着這雙眼,鄭重隻覺得心潮澎湃又甯靜、滿溢的情緒變成綿綿不斷的細雨、将天地萬物連接在一起。鄭重情不自禁想将眼前人擁入懷中,但最後也隻是笨拙地将傘斜向對方、全然顧不得自己。
劉情也将手覆在鄭重手上握住傘柄,笑道:“你怎麼還出來了?”
“我瞧有個人在外面、想着會不會是你,趕忙出來看看……”鄭重憨憨笑答,“幸而出來了,不然又要你久等。這麼大雨,你同我進來吧!或者咱們找個什麼地方坐一會……”
“不必了,縣衙和王府關系緊張、叫人瞧見總是不好,再說爺和管家說不定什麼時候找我、我還得早些回去……”
鄭重将劉情深深印進眼中:“那你來這裡,就單為見我一面?”
劉情面上微粉,笑了笑,沒答話,将傘從鄭重手裡抽出,抵住他的胸膛輕輕推了一下:“就當你出來幫我送傘了,雨大、回去吧。”
鄭重覺得劉情這一推将自己的心給粘在了他的手上、一收就将心扯了出去、留下一陣悶痛,但但因這痛是劉情帶來、竟也叫人戀戀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