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偌大的王府加幾十個莊子,因為下雨、王爺就吃不着新鮮蔬菜?”周德貴冷笑一聲,“劉情,你自己聽聽、這合适麼?”
劉情連連賠笑:“咱們王爺和爺自然是尊貴無比,可就是皇上、遇着天災也是束手無策啊!但不是莊子上的人偷懶不肯送,隻是大雨天的菜都被淋壞了、送來也不怎麼好了,也沒法給王爺和爺吃啊,還不如咱窖裡自己藏的呢!讓他們折騰一番憑白費力氣,不如停上兩日、等雨停了再叫他們來,他們也感激王爺體恤。”
周德貴抻抻衣擺、坐了下來,劉情忙為他倒茶,周德貴瞧他殷勤,這才道:“劉情啊,你跟着老夫辦事也有不少日子了,老夫瞧你踏實仔細、難得重情重義,是個可靠的人。可有一點,你得記在心裡:咱們永遠是主子的奴才,無論什麼事、你都得把主子放在第一位。你今天說的這事對不對?對,有沒有道理?有道理,可你的道理是什麼道理?是常人的道理,不是奴才的道理,奴才的心裡隻該想着怎麼伺候好主子!王爺病了這麼久、食欲不振好些日子,就愛吃些新鮮時蔬、清清口,咱們做奴才的連這都做不到,還有什麼臉見王爺!”
周德貴苦口婆心,劉情連連點頭,心裡卻不以為然。王爺都七十有餘、這些天生病日日喝藥、鹹甜都快嘗不出了,哪還能分得出菜是現摘的還是窖藏的!周文謙雖好新鮮,卻也隻是吃個新奇、嘗嘗味道,菜有多新鮮他未必放在心上。兩個主子都不在乎的事,總管還死抓着做什麼!
“總管對王爺的用心是我遠遠比不上的,我要向您學的地方還多着呢!我也問了藥膳師傅,近日給主子們多用瓜、藕之類祛濕解暑,咱們府後院正好就種着、也能吃兩日;莊子裡的當然好,隻是底下人确實有難處,咱們也不清楚外面到底怎麼樣了,就怕莊子裡也遭了災、勉強要送結果又送不來,不就把主子們的飯食給耽誤了麼!要不叫我出去瞧瞧情形,能送就叫他們繼續送,萬一實在不行、咱們再想想别的辦法。”
“吃什麼、怎麼吃都是主子們定的,咱們哪能定呢!王爺近日就愛吃肉蓉菜粥,就南山莊裡的菜最鮮嫩,再難也得把它送來!不過,”周德貴話鋒一轉,“咱們王府畢竟在城裡,了解一下城裡的災情也是應該,派個小的出去看看便是,大雨天的不用你跑了,安排兄弟們加強府内各處巡邏、萬不能有事。”
“遵命。”
劉情口上答應,心裡卻惦念着府外,不過總管有命他也不好違抗,隻能叫林子和阿九替他出門打聽情況,自己去廚房将周德貴的話轉達安師傅。
劉情進到廚房院子就見走廊底下有個莊稼漢子靠着牆根癱坐,一條腿纏了傷布木棍架在凳子上,似乎傷得不輕。
“情爺!”安師傅聽聞劉情到了出來迎接,劉情收了傘擺擺手,看了看廊下人,問:“他是莊子上來送菜的?”
“是啊,就是他,我瞧他腿都摔折了、實在可憐,叫他在這裡歇歇等消息,要是總管開恩、他也能松快松快。”
劉情的弟弟就曾在莊子上做活,劉情常去看他,莊子裡的辛苦他是知道的,見那漢子黑紅着臉向自己讨好地笑,劉情心中愈發不忍。
劉情将傘豎在廊邊,走上前、蹲下身,漢子要起來被劉情按下,安師傅忙叫小的端小闆凳來給劉情坐。劉情謝過,問漢子:“你叫什麼名字?”
漢子答:“小的叫大牛,是南山莊子的農奴,今日來給府裡送菜,可天上下雨、地上發水,牛車走不了,小的怕耽誤貴人吃飯走路把菜背來,誰知路上不小心滑了一跤、把腿給摔了……安爺瞧小的可憐叫小的在這裡休息,讓小的等消息、看明日還送不送了。”
劉情又問:“莊子上怎麼樣?水鬧得厲害麼?縣城裡呢?”
大牛眉頭皺成一團,愧疚又不安:“您知道的,我們莊子就在縣城南邊不遠,主要保障王府主子們每日膳食所用肉菜,種的多是瓜果蔬菜、還養着些牲畜。這兩天大雨,菜被泡了根、又被打了葉,爛了一半;昨天大雨又沖毀了籬笆,牲畜也跑了許多,能湊着今天送來這些已經很不容易了,具體損失多少、還得等雨停以後才知道。山路都被雨水沖壞了,縣裡也被淹了大半,往年也有雨、可這樣連綿不絕成了災的真的少,咱們也是第一次遇着,管事爺、真不是小的抱怨,我們實在難辦啊!”
劉情笑了笑:“我知道。瓜菜多金貴,天天看夜夜防的稍不留神蟲蛀病殃,好容易養到大還得挑嫩的、好的趕着天亮前采摘、早早送到王府。都說民以食為天,主子們的飲食也是大事,能叫我們這些人把主子們伺候妥帖、少不了你們的辛苦,這些年你們不僅有苦勞、也有功勞,大家都記着呢。”
“管事爺……”
“隻是呢,主子們身份高貴、吃東西也挑剔,其餘的還好,王爺要吃的肉蓉菜粥裡的菜一定得是新鮮現摘的……”劉情見大牛滿臉為難,轉頭望向安師傅,“安師傅,今天送來的菜還有剩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