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情睡了一個好長好長的覺,他從未睡得這樣踏實、這樣香甜,他好像墜入虛無、與世界隔離,沒有屈辱、沒有辛苦、沒有擔憂也沒有期望,甚至沒有他自己,無知無覺、卻格外輕松。
可有人卻不準他這樣。
“阿情、阿情!”
好吵,是誰,誰在喊我?聲音這樣急切,這樣難過和不舍,仿佛我繼續睡下去是對他莫大的傷害一般。他是在哭麼?就這樣痛苦?為什麼?因為我?是誰,這樣在意我?
“阿情,你快醒醒、先别睡了,睜開眼睛看我一眼,不是說好春節咱們兩個一起過、不是說好元宵節要帶我逛花燈、吃湯圓嗎?我都等了這麼久,你難道要出爾反爾麼!”
一起過節,是阿才麼?不,不是,我已經替阿才贖了身、叫他去一個沒有至親王府、沒人認識的地方置田安家,他已經不在我身邊;那是誰?似乎是一個傾蓋如故、叫我羨慕、叫我敬佩、叫我想要親近、想要相伴的人,是--
“鄭重……”
劉情輕輕吐出兩字,這一刻他又活了過來,傷口的疼痛瞬間席卷全身,他的腰腿似乎被人劈開又縫上、血肉撕裂的痛苦叫他忍不住哀嚎,可他又很累,頭很暈、身體也很疲憊、連張口都要耗費他僅存的一點生氣。
他這樣痛苦,身邊的人卻似得到了莫大的恩賞:“阿情,你醒了、你醒了!大夫您快來看,他醒了,他是不是有救了、他是不是活了!”
劉情勉強睜開眼,發現自己似乎正趴在床上,他費力轉動眼珠,終于瞧見鄭重在床邊手舞足蹈、向一位老人說着什麼。老人走了過來、擠占鄭重的位置,掰開劉情的眼睛用燭火晃了晃、害劉情不得不閉眼躲避。
老人點了點頭:“不錯,應該還有救。藥也喝了,人也醒了,再喂點水、叫他休息吧,等明天你們就回縣裡!老頭我隻會看些外傷、給他縫傷止血已經是極限了,他失血太多、得回去好好養着,等需要換藥了老頭再去縣裡找你。你看着他,我回去歇歇。”
劉情看着鄭重感恩戴德地将老人送出門去,分明身上劇痛、他的頭腦卻慢慢清醒,不禁抱怨,既然叫我休息、幹嘛還要叫醒我;我身上這樣痛,醒了又怎麼休息!
鄭重歡天喜地地跑回床邊,見劉情滿額頭全是汗,心疼地用手帕擦拭:“很痛麼?我問了先生、他也沒有辦法、隻叫你忍着……我已安排了阿福,叫他明一早就來接咱們,等回了縣裡再請名醫醫治!你放心,鬼門關已經過了,再稍稍忍耐、很快就會好的!”
劉情雖抱怨、劫後餘生更叫他慶幸,何況鄭重還在這裡照顧他,身上的痛苦似乎也減輕許多。他輕輕往鄭重掌中靠了靠,努力勾起唇角:“多謝、多謝你救我!”
鄭重不由摸了摸劉情的臉頰,劉情本就比一般男子白些,因受傷失血面上更是毫無血色,似在白紙上畫了一張人面,清俊的五官更顯精緻,尤其一雙眼,黑漆漆、霧蒙蒙,叫人心疼。
“你怎麼還謝我,我才想謝你、謝你活了過來;我還想謝老天,給我機會及時趕到。看見你渾身是血倒在地上、我覺得自己的命都要沒了!還好,還好一切都來得及!好人有好報,阿情,老天一定會保佑你的!”
劉情笑了笑,覺得身上發痛,又同鄭重說話轉移注意:“我求它叫人救救我,你就來了……你居然真的來了……你怎麼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