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擺着讨厭她,她也明擺着讨厭我,我們隻是在有長輩的場合盡量維持表面和諧(有時候也不維持)。但是她開的酒店特意給我留了一間客房,她的家裡也特意給我留了一個房間。不但如此,她家大門的密碼和她手機的密碼都是我的生日。
我第一次聽說這件事的時候惡心的仿佛生吃一隻蟑螂。
高峤盯着我的臉,憋着一股壞笑,顯然是很滿意我的反應。
她後來解釋說:“大家都知道我們讨厭對方,沒人會猜到我連銀行卡密碼都是你的生日吧。”
哦,說明一下,這句話後半句的銀行卡密碼是騙人的。
因為她拿銀行卡取錢的時候我看過她輸入密碼。不知道是誰的生日,反正不是我的。
我被她設置密碼的事情惡心了整整三個月。那三個月裡我每天一睜眼就開始和吳桢吐槽。吐槽到最後,吳桢滿臉春風的說:“要不你和高峤在一起吧?相愛相殺,嗑死我了。”
……我身邊沒有正常人的。
書房的門把手被按下,祝芳歲說:“那我不打擾了。”
最後一口養樂多同時卡進我的氣管,我被嗆得不停咳嗽。養樂多的塑料瓶子落到地上,驚來那對前任愛侶。
祝芳歲順着我的後背,高峤站在房間門口當家長:“怎麼回事?喝個水都能嗆到嗎?”
我的嗓子火燒似的疼,呼哧呼哧喘着粗氣,沒空理她。
祝芳歲倒是替我開口。她難得對高峤語氣不善:“她現在怎麼回答你的問題?有水嗎?麻煩你給她倒杯水吧。”
——小小的不善。
高峤扭頭就走,也不知道是不是去給我倒水。
我猛咳一場後已經緩過來許多。抹掉眼角一點點眼淚,我的聲線劈叉,聲音粗到像個男人:“你的,東西拿好了?”
“拿好了。你怎麼樣?好一些了嗎?”
我點點頭。嘴巴又險些被一個玻璃杯戳到。擡眼看,高峤皺着眉滿臉的不耐煩:“喝吧。”
我的掌心貼上玻璃杯,溫熱的。她還知道給我倒溫水。
這麼貼心,她該不會往裡面下毒吧?
我狐疑地看看水杯,高峤像有讀心術:“沒下毒,喝吧。”
溫水入喉,确實有效緩解了我的不适。
祝芳歲接過我喝空的杯子,柔聲細語的關切我好一點沒有,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我搖頭,撿起剛才掉到地上的養樂多空瓶。
“我們走吧。”我對祝芳歲說,“你拿好東西了,我們就去玩吧。”
空杯和空瓶都交給高峤,我和祝芳歲一起去看電影。
路上遇到一個新開的遊樂場。周末的關系,遊樂場門口圍着好多媽媽帶着小朋友,還有各式各樣的氣球,五顔六色的填滿天地。
祝芳歲問我要不要去玩,我搖搖頭,那也太小孩了。雖然大家都喊我小孩,但我也早就脫離了喜歡遊樂場的年紀。
更何況祝芳歲是一個大人,大人不會和小孩談戀愛。
我不能那麼幼稚。
我在黑暗的電影院中,借着電影斑駁的光亮看祝芳歲的臉。
祝芳歲長得真好看啊。她的側臉線條幹淨漂亮,長長的睫毛規律的顫動,挺拔的鼻梁是女娲最得意的作品,再挺一寸就淩厲的誇張,再矮一寸又柔和的看不出性格。她認真的時候,嘴巴就會像現在這樣微微嘟着,仿佛身上所有的力氣都集中到嘴上,用嘴努力。
黑暗籠罩我們,但電影的光又能把她照亮。祝芳歲坐在我的身邊心無旁骛的看電影。
這是隻屬于我們二人的時刻。
沒有高峤,沒有分手,也沒有任何會讓她煩心的事情。她隻是看電影,看一部無聊至極的爛俗愛情片。
而我隻是看她。
看她沉浸在電影裡,看她跟着電影裡的人一起笑,一起皺眉,一起歎氣。
好想讓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好想永遠都會有這樣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