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峤脫下西裝外套,祝芳歲順手的接過,挂到衣架上。
“要洗。”
祝芳歲聽到她叮囑,頭也不回的把外套上不知什麼時候沾到的香灰捏掉,同時說:“知道,幹洗。”
高峤對物質要求高,祝芳歲從前和她交往時已經深有體會。她所有用的東西都要經過篩選,用固定的牌子,不願意湊合。衣服穿一次就要換洗,有一些穿髒了就直接丢,毫不珍惜。
祝芳歲把前一天高峤穿着趕去醫院找郁青的褲子已經連夜送去幹洗,那上面被濺了許多泥點。高峤看見肯定受不了。
祝芳歲把西裝挂起來的同時,高峤接完了一個酒店工作人員打來的電話。郁青在葬禮結束之後沒有回家,去了瑞安酒店住進高峤留給她的套房。
高峤在電話裡叮囑工作人員記得按時送一日三餐,“她不吃的話再給我打電話。”
中島台上有一杯高峤倒了還沒有來得及喝的白葡萄酒。祝芳歲走到高峤身邊,從廚房拿了一瓶養樂多打開放到她面前,“别喝酒了,明天頭痛。喝這個吧。”
高峤盯着養樂多,“灼灼也愛喝這個。”
祝芳歲抿了一下嘴,露出一個很刻意很做作的笑:“你們姐倆也真有趣。見面的時候吵個沒完,分開了又惦記個不停。”
高峤瞥了祝芳歲一眼。
郁青十五歲那年爺爺去世。當時剛畢業回國的高峤被郁青父母囑托開導郁青。
高峤這輩子最煩的就是開導别人。畢竟人和人之間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高峤不了解郁青怎麼想,她所了解的郁青非常讨厭自己。
人很難被她人開導,更難被自己讨厭的人開導。
但那時高峤正在計劃開現在的酒店。啟動資金和人脈門路是高峤當時最需要的東西,也是郁青父母擁有的東西。
高峤很擅長僞裝。她笑的得體,讓郁青父母放心,她會照顧好灼灼。
事實上高峤對這種接送小孩上下學,輔導功課的保姆似的工作厭煩至極。
尤其是被照顧的小孩天天不給她好臉色。動不動就‘你和柏嶺姐姐同父同母,怎麼她那麼好,你這麼惡劣?’,‘我不喜歡你,柏嶺姐姐什麼時候來接我?’,還有‘我不要聽你講大道理,你爺爺又沒死,你怎麼知道我有多難過?’
牙尖嘴利,惹得高峤也不願意給她好臉色。
兩個人往往從郁青一上車開始對嗆,嗆到下車為止。
其實現在想想,高峤也覺得自己當時挺好笑的。
和孩子計較什麼?何況她又是郁青。
兩人關系的轉折,或者說高峤對郁青印象的轉變發生在那一天。
高峤從郁青父母手中得到她想要的投資後便開始為自己的酒店選址。她那天送完郁青上學就開始跟中介一起跑來跑去的看場地。
偏偏很不巧,那天她的月經來了。
高峤平時不痛經,那段時間她忙着找場地聯系投資照顧郁青,幾乎沒有睡過整覺。身體疲憊,自然痛經。
她沒有随身攜帶止痛藥的習慣,忍着小腹絞痛和中介分開,開車去接郁青放學。
郁青習慣性的把書包丢到後排,在副駕駛座坐下。車子開動以後她詫異的看向高峤:“你怎麼了?”
“嗯?”高峤不舒服,話也少。
“平時不是都要教訓我别亂丢書包嗎?今天怎麼不說話了?”
高峤打方向盤的同時感覺小腹裡也有個什麼東西把她當成方向盤在繞。她不肯讓人發現脆弱,呵笑一聲:“你挨罵上瘾?”
“你才挨罵上瘾!”郁青憤憤地抱着胳膊不再開口。
她們一路沒有再說話。
郁青下車前高峤說今天不能給她輔導功課了,“我後面有點事。”其實是痛到沒法再堅持。
郁青一言不發地下車,打開後排車門拿走書包以後沒走。
高峤剛要催她,一個白色正方形的東西就沖她飛過來。她下意識接住,對上郁青閃躲的眼神和拉書包拉鍊看起來很忙的手,“你痛經嗎?臉白的跟死人一樣。”
“你還會關心我啊?”高峤下意識的震驚。
郁青背上書包,“想多了,我巴不得你早點死。”
她嘭的關上車門,揚長而去。留下高峤一個人握着那片衛生巾發怔。
以為郁青沒心沒肺,但她觀察其實細緻入微。以為郁青是養不熟的白眼狼,但她其實隻是不願意對高峤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