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們并不知道這支叛軍的來路,包括人員構成、裝備物資、持有機械軍團數量;其次,我們無法确定眼前的這片營地就是他們唯一的根據地,倘若不是,那麼即便我們搞毀了它,來自其他據點的支援力量立馬會撲上來将我們一網打盡;最後,你是真心做好殺死一個和你一樣的、人類的準備了嗎?”
霍普說這番話時始終目光如炬,拳頭靠在身側握了又握。他今天難得沒有親自駕駛泰坦,而是把駕駛艙留給顯然更熟悉泰坦操作的梅使用,自己則陪着僅存的兩名隊員外加一個少爺客戶上了車頂。當然那是在看到“稻草人”前,現在四棵獨苗聚集在空曠不已的貨倉箱内兩兩相對,倉内空氣随霍普的冷靜分析逐漸凝結。
“完全沒有。而且我敢發誓,在聽到槍炮聲的第一瞬間、我絕對會躲得同往常一樣快。”
陸離并不覺得此刻的自己冷靜,但頭腦卻意外清醒。前同僚們被“恩将仇報”般屠戮的怒焰仍然在她心中燃燒不止,但同時她也過于了解自己是個什麼德性——說好聽些是“擁有極強保命意識”,往難聽了說就是“格外貪生怕死”。這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就像你無法通過對一個傻子頭上來一拳的方式、強行讓他明天通過同盟國最高學府的畢業考試。
但她就是想要任性地做點什麼、破壞些什麼,讓誰付出點什麼代價。那個在職場上對上司、對AI聽之任之,甚至嚅嚅喏喏的陸離仿佛在這一刻被她自己抛進了回收機,雖然極有可能在幾分鐘後被親手撿回來,但至少在現在,複仇的渴望是如此的強烈,分毫不亞于想要從喉嚨裡扣出更多點數的渴望。
“就這麼什麼也不做地逃走,我不甘心。”
誰又能甘心呢。夏源縮在裝備箱旁縮緊了脖子。但不甘心也沒用,眼下的事實是:單憑服務隊和兩名客戶,是不可能達成“複仇”這一偉願的。原因也很簡單:他們沒有充足的對敵武器。
除了一把對機械神器——電磁槍外,就隻剩下泰坦本身。可惜這款移動堡壘缺少輸出手段,畢竟作為後方運輸車是不需要主動進攻的。
“……要不,算了?雖然憋屈……但眼下我們也,快到德萊邊境了。”
打算幹完這票就回家的同僚小聲提議,聲音輕的仿若蚊蟲。
像是一口氣堵住了呼吸道,在半窒息感下陸離感到有人往包裹着那股怒火的口袋戳了個洞,往外漏風似得一點點熄滅。
果然,她還是——
【假如說,我有辦法進行報複呢?】
一道幹淨利落的女中音插入了這場正在走向終結的談話中。是梅!
“恕我直言梅小姐,不管您想要提出的報複方式如何,我都不認為是個好主意。”霍普面朝冒然下降的投影眉間緊蹙,“這對沒經過作戰培訓的服務隊而言太過危險了。”
【可你們仍然想複仇,不是嗎?】投屏上梅的神情淡然依舊,就好像她說的不是“複仇”而是“午飯吃什麼”那樣自然到不值一提。【要不然你們也不會從頭争論到現在了。】
“您真有辦法嗎?”陸離擡起頭。
【當然,不過是要付出代價的。】
不知不覺中泰坦停下了疾馳的步伐,緩緩停靠在路旁。梅明明挂着禮貌性的微笑,不知為何陸離莫名從中讀出了危險型号的意味。直覺在提醒自己——不要問下去。
“什麼代價?”
她咽了口口水。
梅輕輕眯起了些許眉眼,帶着可能連她自個都沒預料到的愉悅。
【隊長先生,我記得服務隊裡還有三台D型号智能機甲來着?】
霍普回答得異常謹慎:“隻是蘭姆之前買來充門面的東西。什麼型号我并不清楚,看上去跟我在同盟軍服役那會用的機甲不是一回事。”
【當然不是一回事。雖然是自律型智能機甲的初代試驗版,但跟早期需要人工駕駛的那種玩意相比,完全不在一個層面上。】
“……你為什麼會知道。”
陸離注意到霍普隊長說出的并非疑問句。他渾身肌肉緊繃,像隻蓄勢待發的獵豹。
她本能感到事态好像在往某種出乎意料的方向發展。
梅沒有正面回答霍普的“疑問”,從屏幕上看她在着手關閉泰坦的引擎。
【有沒有哪個善良的小朋友幫姐姐一個忙?看到你們剩下的那兩箱營養劑了嗎?來,向右推開它們。】
四道目光全都集中到了那一處暗角。
沒人動彈。
【阿源?小陸離?】梅直接點了兩人的名字,【放心,不會有自毀式無人機躲在哪兒的。乖,上前推開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