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很難說。頭盔我初步看過了,用手環。”他半擡起手腕、把上頭的效率手環晃了晃,“從結構看,跟我們所裡研發的Ⅲ代軍用腦機接口比,隻是少了脊椎神經鍊接的部分,上半截大差不差,但神經元的整體接觸面積減少了。”
這點陸離在親自佩戴後也有感觸。總覺得操控起來不如直接佩戴腦機接口來得便捷,而且也不會出現全息數據地圖,讓她養成看見路邊一顆石子、就開始腦内自動判斷其質地、大小、鋒利程度的習慣。換而言之,梅對她的魔鬼訓練還是很有效果的。
“所以對腦神經的危害程度也大幅下降了?别告訴我這就是他們投放民間遊戲廳的理由!”
夏源說這話的時候頗有咬牙切齒的意思。
“他們?你認為是同盟軍?”陸離問。
“不然呢?難不成還是科研所嗎?以他們目前的勢力範圍,還管不了跨區的民間娛樂吧?”
落後一步的雪萊聞言搖頭變相認同了夏源的看法。“科研所的确做不到。但同盟軍……我真希望我們的看法是錯誤的。”他側頭遙望邊境的方向,太陽離墜入地平線還有不足一根手指的距離。“不然你們知道那即将意味着什麼嗎?”
意味着什麼?陸離沒有聽懂,但潛意識持續性低鳴着表示反對意見。
她回想起梅一腳踹開那條從腦機接口摘下的“脊椎骨”。
“雪萊先生,在德萊的那棟辦公大樓,我們即将被導彈命中的時候,你是怎麼知道梅是一名指揮官的?”
陸離終于問出了時隔多日的疑問。她不太确定自己是否真想聽到這個答案。
夜幕落下,在泰坦展開的能量隔絕屏障内,三個心思不同的臨時隊友,正用統一的麻木神情幹嚼各自碗裡的牛肉焖飯。
這批由夏源通過人脈關系從“灰煙”那搞來的應急食品一沒過期、二非赝品,但他們嘗着就是沒滋沒味。造成食不下咽的原因,很大一部分可能是兩小時前得出的某個結論。
因被戰局所趨,同盟軍不得以決定在民間培養出大批量的指揮用炮灰。
沒錯,不是像陸離這樣的指揮官預備役,而是單單純純的炮灰。
“他們在戰場的作用隻有一個。佩戴腦機接口指揮控制機械部隊,直到腦死亡為止。”雪萊的話冷得像是嚴冬後不化的積雪,“一次性,随時招募随時抛棄。隻要通過那款智能頭盔,就能迅速培養起大批量的意識操控者,如此一來就能滿足戰場上的基礎消耗,而不是非得用耗費大量資源、時間培養出的指揮官,人才是用來上更為關鍵的戰局點的。”
陸離感到自己的嗓子吞了塊鐵,咽不下去也嘔不出來,粗礦的金屬表皮研磨着她纖細的喉嚨。
“那芯片呢?雪萊先生你提到的指揮芯片,就是梅腦子裡植入進入的那個,為什麼不給……”她實在不能把“炮灰”二字說出口,給含糊着帶過了。
“因為沒必要。而且同盟軍也出不起那麼多的手術費。”回答她的是夏源,他的手中緊緊拽着把叉子,幾乎把握把擰斷,“别指望十四盟議會或者艾因茲、茨維那夥人出錢,隻要這場戰争的屬性還在被定義為‘内亂’一天!”
服務隊最後的成員低頭面對碗裡的美味,感到手裡的餐叉即将對準自己的脖頸。
“梅說過,長期佩戴腦機接口人的下場。那麼他們這些被植入芯片的……指揮官們呢?”
她從未覺得自己能在這場内亂中全身而退,為了生存下來,她付出了未曾想過的種種代價。決定走上指揮官的路是被梅推動的,但也是她自己主動選擇的。
所以無論這最後的代價是什麼,為了活命,陸離都不會後悔。她一直如此堅信着。
從雪萊的表情看,他不是很願意提起這個代價。極有可能是他身為原科研所·神經科室的主任,腦機接口和指揮芯片不可能沒有經過他手。他的視線和陸離的對上了,口反複開合了幾次,才蹦出幾個幾乎低不可聞的字眼。
“輕則傷殘,重則腦死亡。”
“哐!”夏源的叉子被丢進了餐盒裡。
餐叉上的牛肉塊被穩穩送入陸離口中。這個結局……女人鼓動着腮幫,把嚼細了的肉食咽下肚。
她好像可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