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卷此言一出,他就在宣誠的臉上,看到了一種他以前幾乎從來沒有看到過的,頗為複雜的神情。
那神情看上去,似乎有一點兒被說中了心事的惱羞成怒,又有一點自己也說不清楚的怅然若失。
陸卷一開始不太明白,然而轉念一想,就明白了宣誠為什麼會在此時此刻做出了這樣的反應。
他似乎不太能察覺到自己的情感波動,所以這些臉部的微表情可能隻是下意識做出的,然而在邏輯鍊條方面,宣誠應該還是以為自己是沒有什麼情感波動的。
“我好像,也并沒有這樣的想法。”就在陸卷這麼想着的時候,又聽到了宣誠的聲音,毫無情感波動的這樣說道。
他果然對自己的潛意識缺乏一定程度上的了解,陸卷心想。
不過這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解決的事情,所以在當下,陸卷還是輕拿輕放的放掉了這個點,一笑了之。
“對了小狗,你回村裡住了這些日子,我見那個胡吃海塞的旅遊團也走了,你什麼時候回去啊?”
就在陸卷這麼想着的時候,又聽到了一旁的街坊三叔的聲音,這麼問他道。
他們村裡的街坊鄰居都很友愛的,有誰家的年輕人要回城裡去打工的話,挨家挨戶都會湊一點兒土特産給他帶回去,所以三叔有此一問,也好有個提前量的準備。
“三叔,那是人家劇組,不是什麼旅遊團。”陸卷笑道。
“不是說娛樂圈兒裡的人都挺注意飲食的嗎?怎麼他們一來,差點兒把你表哥的養雞場都給吃黃了呢?”三叔百思不得其解的想了想說。
陸卷:“……”
我也不知道,這大概就是娛樂圈的十大未解之謎之一吧,陸卷忍不住在心裡吐了個槽兒道。
“這不是顯得咱們村裡養的雞,雞有雞味麼。”陸卷笑道。
“那倒是村裡的養雞場真可謂人傑地靈,你老表也到底是個人才,别的村裡未必養的出這麼有雞味的雞來。”說到了村兒裡的“支柱産業”,街坊三叔也難免與有榮焉的點了點頭道。
“你什麼時候回家?我們街坊也給你湊幾個土雞蛋帶回去。”三叔慷慨的說。
“也就是最近這幾天吧,我接到了一個新的工作,要回城去打工了。”陸卷笑道。
他們爺兒倆在那裡說這話,另一邊廂,宣誠卻是聽住了。
在聽到陸卷說馬上就要走的時候,不知怎的,宣誠手上原本拿着的火筷子,這會兒竟然莫名其妙的一脫手,直接掉進了圍爐烤火的火坑裡,濺起了四散的火花!
“小心!”
陸卷不愧是習武之人,從小練就了一套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童子功,這邊跟三叔說着話,與此同時,眼光卻一直沒有離開宣誠的身上。
這會兒察覺到了對方有危險,陸卷一面出言提醒宣誠,一面直接就擋在了他的身前,把濺出來的火花都擋了下來,其中的一顆,還直接落在了陸卷的手臂上。
“你沒事吧?”被陸卷護住了的宣誠見此情形,不由得吃了一驚,連聲問他道。
“不礙事的,一點小傷。”陸卷不甚在意的笑了笑道。
“誠哥在想什麼呢?想得這麼出神,東西都掉了。”陸卷輕描淡寫的問宣誠道。
宣誠:“……”
“你要走了?”宣誠想了想說。
陸卷:“……”
陸卷倒是沒有想到,這件事竟然在宣誠的心裡有這麼大的分量。
他手臂上的傷痕有些隐隐作痛,然而這會兒,那種似有若無的痛感之中,似乎又滲出了些許甜蜜的幻覺來了。
然而這亦真亦幻的兩種感覺,非但沒有互相抵消,反而相輔相成的,在他的心裡,卷起了萬丈紅塵。
“誠哥不願意讓我走嗎?”陸卷笑道。
宣誠:“……”
宣誠向來分不清楚,陸卷到底是在跟他閑聊,還是在跟他調情。
于是他隻好含含糊糊的說道:“我隻是有點兒驚訝。”
人對于一件事情感到驚訝,就有了兩種可能性。
要麼是覺得驚喜,要麼是覺得驚吓。
很顯然,宣誠并不打算說出自己在這個天平的兩端,具體的坐标。
“那麼,誠哥為什麼會覺得驚訝呢?”相對于宣誠的含糊,陸卷倒是把自己對于真相的追求,更加推進了一步,這麼問他道。
“因為……”宣誠想了想說,似乎是在一面回答對方的問題,一面思考着下一步應該如何應對。
“我見你的vlog還在每天更新,以為你會在這個賽道多堅持一下。”宣誠終于在電光火石之間找到了借口,這樣說道。
“原來是因為這個。”陸卷笑道。
他明知道這恐怕隻是宣誠現編的借口,不過還是聽給對方面子的,算是認可了他的回答。
“我本來也想要在這個賽道上面再深耕一下的,不過因為現在有了新工作,所以沒辦法,隻好進城打工了。”陸卷笑道。
宣誠點了點頭。
他承認,陸卷是一個有本事的人。
并不是每一個人都會像他這麼幸運,總是有貴人相助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正是因為陸卷超高的業務能力,所以命運之神也總是願意眷顧他的,這一點别人也許看不明白,但是曾經跟陸卷合作過了一部短劇的宣誠,确實再清楚也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