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春來站在民宿外的花壇邊,他本不過是借着風清醒一下腦子,抽根煙,沒想到有人會在這個時間點還來找他。
那位竟然還大言不慚地問他是不是等了很久。
誰等她了,自作多情。
夜以石頭砸他,而憂悒的月亮接納她的生/命/之光。
月光輕撫在舒羯身上,似乎有瑩潤的光在她臉上流動,襯得皮膚細膩幾近透明。
她的眼下微微有些暗沉,失眠讓她的臉上充滿疲憊,不過這就更顯出一種未經修飾的美感了。
她很适合素顔。
很适合不塗脂抹粉就出現在大熒幕裡。陳春來甚至有種将自己的眼睛當作攝影機,想把她記錄在案的錯覺。
舒羯把頭發随意紮成一個馬尾,幾縷碎發垂在耳邊。卡通睡衣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是很普通的打扮。
可偏偏那雙眼睛卻亮得攝人心魄,叫人沒法不注意她,陳春來有些心慌。
他莫名感到不自在,率先别開了目光。
陳春來盯着腳邊滾落的煙灰,漫不經心地開口:“我根本沒等你,隻是正好在外面透氣。”
舒羯眨了眨眼,看着他唇角那點微妙的緊繃,默默地“哦”了一聲。
她沒打算糾結這個問題,她今晚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先吃個褪黑素,一會兒好好睡覺。
然後再問陳春來一些...問題。她是個好奇心和責任心都很重的人,要是在工作時,有人對她生出什麼不好的印象,那麼她會更加睡不着覺的。
舒羯接過陳春來遞來的瓶子,擰開蓋子就倒出幾顆,仰頭幹吞了下去。
陳春來替她擰了剛剛才在便利店買的礦泉水,可沒見她拿過去:“請問你不需要喝水嗎?”
“麻煩死了,我早都習慣這麼吃了。”舒羯咽下藥,喉嚨滑動了一下,随口道,“說實話,這東西真的有用嗎?”
她對褪黑素的效果存疑。吃過那麼多牌子,從沒一次成功讓她睡踏實過。還不如去找趙醫生做催眠,或者直接吃點處方藥藥效來得更快。
陳春來沒接話,隻是沉默地盯着她。他想起幾天前,這個女人在地下車庫,對着電話笑意明豔,眼波流轉的模樣。
他很難和站在眼前的這個幹吞保健品的人産生什麼聯想。
……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那你睡着了嗎?”
他們的眼神相撞,空氣仿佛停滞了一瞬。
“額,睡着了。”
“那不就是有用?”
舒羯偏過頭,小聲嘟囔:“那我睡着也不是因為它啊。”
陳春來垂眼看她:“那是因為什麼?”
舒羯想到自己晚上每天都要聽的音樂,心髒突然莫名一跳,臉上浮起細微的熱意。
她現在能真正入眠的時刻,大多是靠她在英國讀書時聽過的某個男聲。
……可能是她魅力太大吧。當年不過随口誇了幾句,那個男人就對她一見鐘情,還特意翻錄了一盒磁帶送給她。
舒羯雖然早就忘了對方的長相,但聲音卻是一直陪伴在她身側的。
那是一種能讓人迷失在廢墟般寂靜城市裡的聲音,溫柔得就像能複位她破碎的童年。
她蓦地收回思緒,警惕地看了陳春來一眼,突然覺得這個話題超出了邊界。
舒羯可不想跟陳春來說自己的隐私,他又沒坦白過什麼,她憑什麼先交底啊?
舒羯把那藥瓶往他手裡一塞:“要你管。”
陳春來收回藥瓶,語氣禮貌且克制:“嗯,确實與我無關。既然沒事,那我就先走了,舒小姐,祝你做個美夢,晚安。”
他轉身,毫不猶豫地離開。
舒羯站在原地,看着他背影遠去,心裡生出些說不清的煩躁。
這個男人總是在隻有他們單獨相處的時候那麼…紳士,有第三人在場時卻又變得冷淡漠視,像是不願意讓所有人都喜歡她的樣子——是嫉妒嗎?
嫉妒她擁有的人格魅力?
……不對,不對,她現在還不是時候想這些,舊的疑慮還沒解決完呢。
喂,别走啊。
舒羯突然回過神,意識到自己正事還沒問,劇組裡她最需要打好關系的就是導演,她絕不能讓導演讨厭她。
她現在不想回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