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瑞爾随口的一句話,洛倫并不覺得自己有給他解釋的必要。
但洛倫又很不能理解,為什麼席瑞爾能說得那麼理直氣壯,好像真的在責備雄蟲對眼前的雌君不夠專一。
而自己即使已經因為重生前的記憶對他多有回避,此刻居然也仍然和他同床共枕。
“你說是就是吧。”洛倫聽到自己的聲音,平淡地好像隻是随口一提,也仿佛對調情的隐晦回應。“下次要是你哭了,我一定拍照存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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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天的時候光線很差,天空低垂,出門也并不會感到視野開闊。重生前洛倫不喜歡出門,重生後才發覺其實也不完全是因為本性不愛社交。
紫紅色天幕渲染出壓抑的氛圍,懸浮列車的燈帶交織,多看幾眼就會讓視覺敏感的雄蟲頭暈目眩。
他收回目光,轉而盯着站台上的屏幕。要等的線路還有幾個站點,顯示路程的光點一跳一跳地閃動,仿佛有生命似的。
其實洛倫好久沒乘過公共交通,對這個設定也不怎麼熟悉。但如果不來坐懸浮列車的話,洛倫想出門就隻能用席瑞爾那幾輛懸浮車了。
以往他并不覺得那幾輛懸浮車是席瑞爾的。畢竟是他自己挑選的型号和配置,所有權也放在他自己名下。過年檢的時候劃扣檢查費用也都從他的賬戶扣取。
無論用什麼評判标準,它們似乎都屬于洛倫。
但洛倫其實很少自己坐上駕駛位。這也算是頗為正常的情況。身為已婚高等級雄蟲早該習慣被他者提供服務,做什麼都不怎麼需要自己動手。
然而,這也意味着它們都是脫離自己掌控的。從系統設置到維護保養都是席瑞爾一手包辦,甚至可能接入了席瑞爾最常用的機甲智能體。
他原本不應當懷疑自己的雌君。如果一個雄蟲連雌君都無法相信的話,很難想象他還能相信誰。
但蟲族也很相信自己的潛意識。他重生以來一直本能想要遠離席瑞爾,每次和他親密接觸都需要克服本能。
他權衡了一下,到底是接觸戶外可能存在的潛在危險,還是讓席瑞爾實時掌控自己的行程,最後還是選擇了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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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試交流得比洛倫預想的順利得多。
也許很多雄蟲都希望嘗試這份工作。人事部的亞雌和雌蟲跟他在會議室交流了很久,也給出了相當多的需要授權的簽署文件。
“這些我都沒什麼意見。”當洛倫想要扮演任性的高級雄蟲的時候,他可以把那種高傲的态度表現得非常明顯,但又并不到惹雌蟲厭惡的地步。
“工作方面的條款好像很寬松。不過我想申請你們的職工宿舍。針對雄蟲的套間宿舍,如果我的雌君想要留宿的話,你們怎麼說?”
其實也隻是怕麻煩而已,洛倫想。畢竟突然離開席瑞爾的控制可能會讓雌蟲發瘋,必須要有安撫他的措施。
并不是要縱容席瑞爾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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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洛倫預料的那樣,席瑞爾再不想他去工作也不至于因此放下自己的事情來盯着他。
畢竟席瑞爾希望洛倫完全地依賴他,他也需要證明自己足夠可靠,完全可以被依賴。
所以洛倫面試結束後直接去了公司的雄蟲宿舍、不必回家也沒跟席瑞爾交代,似乎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他沒有預料到的是,還沒來得及在這間宿舍呆到正常的下班時間,他的雌君就已經來敲響了他的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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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進來吧,雄主。”
洛倫想用力關門的時候席瑞爾伸手卡住了門,阻止他物理層面上和自己隔絕開來。
雌蟲身體強度本就比雄蟲高得多,他又日常穿戴外骨骼,抓住門邊的時候穩定得就像被重物卡住。
洛倫盯着門縫上覆着外骨骼的手,停頓片刻才緩緩松開。“我不能拒絕嗎?你又缺信息素了?”
這話說得十分冷淡,洛倫刻意發音含糊,很符合任性雄蟲發脾氣的情況。
席瑞爾看起來絲毫不在意被洛倫這樣排斥。洛倫都忘了自己以前是不是總這樣恹恹的,導緻他的雌君居然能如此習以為常。
身形高大的雌蟲輕輕一笑,往後退了半步,俯身的時候投下濃暗的陰影。
“您一聲不響地就從家裡搬走。我也隻是擔心您,會受到其他雌蟲的,”他停頓,意味不明地盯着洛倫,“蒙騙而已啊。”
洛倫安靜地擡起眼睛看席瑞爾。雌蟲頸部類似護甲的構造和蟲紋交錯着,是仿佛吞噬所有光線的黑色。
他猜測席瑞爾原本想說的是“勾引”,但這個話題算是已婚伴侶間的禁忌。嫉妒和排斥他者是雌蟲的本性,但蟲族社會的法律又壓抑這種本性,現實的矛盾導緻了這并不是一個可以讨論的問題。
雌蟲佩戴的外骨骼型号和之前不大一樣,大約是工作需要,比日常使用的那種看起來更猙獰一些。
“……請進吧,檢查員閣下。”洛倫握着門把手拉開門,說了句沒什麼力度的陰陽怪氣。“誰能說得過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