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看看這兒有什麼讓你不放心的東西。”
與其說是讓步,不如說是洛倫又想起了頭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席瑞爾在他身邊的時候情緒一激動就容易陷入信息素缺乏的狀态,他覺得危險。
也許他還需要掌控其中的幅度。
……但憑什麼呢,洛倫又想。如果他什麼都不知道,也許他也可以心安理得地頤指氣使,成為一個生活中最大煩惱就是和雌蟲吵架(而且很快又會和好)的那種——的普通雄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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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一直覺得……”席瑞爾看着洛倫,說出來的話就稍顯猶豫。“雄主您好像,有些回避我們之間的問題。”
洛倫對此無話可說。他嗤笑一聲,端起手邊的杯子,啜飲一口。
杯子是随便閃送來的成套茶具,茶葉也就是普通水準。和席瑞爾刻意選購的,追求産地、采摘時間乃至采摘工具等一系列複雜要求的茶葉比起來當然是雲泥之别。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證明什麼,他并沒露出什麼難以忍受的神色——即使以高級雄蟲的味覺敏感程度當然可以很清楚地嘗出其中的差别。
茶葉的香氣緩緩飄散,洛倫擱下杯子,不由自主地走神了片刻。
如果他們是一對等級普通的愛侶,那麼足夠的溝通和相互理解當然可以維持健康的伴侶關系。
但他們本來就是婚姻匹配的結果,談不上有什麼感情基礎。雙方的等級又都很高,彼此本能沖突,不是靠溝通可以輕易調和的。
而且洛倫不信任席瑞爾,從他前世的記憶來看席瑞爾也遠遠沒有現在這樣溫和順從。當然這句不能說出來,這種話暴露在席瑞爾面前顯然隻能添亂。
他隻能擺出一副抗拒的姿态,随便席瑞爾怎麼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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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問題?就算有,那也是你應該考慮怎麼解決的,不是嗎?”
尴尬的沉默幾乎淹沒整個房間。洛倫擡起眼皮,望了望一直盯着自己的雌蟲,伸手示意了一下桌面。“想喝自己倒。”
希瑞爾沉默地站起身,拿起桌上造型精美的浮雕小壺。
他手臂上覆了大半外骨骼,黑漆漆的合成材料和金屬的亮色交織,好像稍一用力就能把茶壺整個捏碎。
但身為高級雌蟲他當然足夠有控制力。不如說隻要他不是渴求信息素安撫的狀态,他就能精确控制住毫厘之間的力量。
深色的茶水傾倒而出。熱水的白色水汽袅袅升起。他先給洛倫手邊的杯子添了小半,再為第二隻新的杯子注滿。
過分滿的液體很容易潑灑,但席瑞爾覆着機械骨骼的手仍然能紋絲不動,緩緩送到唇邊,一滴也沒漏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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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倫其實很懂茶藝相關内容,但他在席瑞爾面前并不想表現得那麼講究。
席瑞爾當然也很懂茶。不如說雌蟲在這些方面的競争也相當激烈。越是高等級的雌蟲就越喜歡在這些愛好方面彰顯自己的财力和品味。
所以一旦和席瑞爾說到這些話題,即使稍微表現出一點點喜好傾向,最後很可能導向雌蟲為了取悅雄蟲而一擲千金。
當然雌蟲想要取悅自己的雄主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再名貴的茶具或者産地遙遠産量極低的茶葉對席瑞爾來說根本就是小事一樁。
但隻要想到這個雌蟲也許本心厭惡得近乎産生殺意,表面上還要溫聲細語,洛倫就覺得沒勁透頂。
洛倫端起杯又嘗一口,覺得茶水越發發澀。也許是手法有什麼問題,也許隻是心境紛亂而品不出滋味。
“還有事嗎?”他順手把手裡的殘茶潑掉,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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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了。”席瑞爾堪稱溫和地說。“雄主,我不是對您的職業傾向有什麼意見,也不是幹涉您的行程。”
“如果您願意的話,讓我的機甲智能體接入您的智能體助手可以嗎?”
“……你要給我一個說服我的理由。”洛倫偏過頭直直地看向席瑞爾。
這就是拒絕了,席瑞爾想。
其實洛倫需要一個較高等級的智能體幫他完成這件事情,所以席瑞爾自覺提得十分體貼。
但他的拒絕也在席瑞爾意料之中。雌蟲微微低下頭,露出個馴服的姿态。“也許您擔心我會幹涉您和其他雌蟲接觸嗎?”
“我确實很在意。”他停頓片刻。“但我更希望自己是一個好的雌君。”
席瑞爾已經想好要這麼說了,但說的的時候又多少有些違心,以至于必須調整好語氣才不會讓他的發言顯得那麼醋意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