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泡芙的保存沒那麼容易,冷藏凝結的水汽會影響剛出爐時酥脆得簌簌落碎屑的泡芙酥皮,給口感帶來微妙卻明顯的影響。
“不會。”席瑞爾打開某個包裝嚴密的保溫盒,泡芙被放在形狀複雜的支架上,兼顧科技感與裝飾性——雖然不是洛倫能理解的那種裝飾性。
“我之前試過一次,效果還不錯。”他直接伸手進去拆掉支架上的碟子,端着它送到洛倫手邊。“相信您會喜歡的。”
洛倫拿到手就發現口感沒有非常明顯的區别。并沒有冷藏又解凍的環節,内餡似乎是現填的,較低的溫度降低了口感上的甜感。
“還可以吧。”白色的奶醬内餡沾在嘴唇上,又被飛快舔舐幹淨。柔軟的半固體質感仿佛在品嘗一朵雲。
“你要嗎?”洛倫對席瑞爾推了推。“感受一下調味和溫度搭配的精确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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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故意要這時候來的?”席瑞爾低頭收拾殘局的時候洛倫問。“是為了看這裡的環境……有沒有讓你感到威脅的因素?”
他這句話說得十分小聲,近似湊在雌蟲臉邊耳語,吐息都撫在雌蟲臉頰上。
就算隻是為了不讓其他蟲族聽到他的話,這樣的姿态也顯得過于親密。
“想來就來了。沒覺得其他雌性會吸引我的雄主。”席瑞爾也學他小聲說話。他倒是一點也不隐瞞自己的心思,表現得又坦誠又渴望。“隻是想親眼看您這個樣子而已。——您不喜歡我這樣嗎?”
他态度太過理直氣壯,洛倫差點以為他要接一句“不喜歡也沒有用”。
好在席瑞爾似乎并沒打算表現得這麼恃寵而驕,表面居然還客氣了一句。“雄主覺得我哪裡做得不好,可要記得教我。”
過近的距離讓洛倫幾乎懷疑自己臉上的妝容會蹭到席瑞爾臉上。他稍稍退開,拿着熄屏終端的反光細看自己的面容。
細細的閃粉打在眼角的部位,原本是在取掉面具的時候才會被拍攝出來的,此刻仿佛被暈開似的。他再看席瑞爾的臉上,若有若無的一點痕迹,像是光線明暗變化造成的錯覺。
“都是投資方了,還能有什麼不好的。”洛倫擱下手裡的東西,拿過席瑞爾的杯子,自己喝了一口。
“哈哈。我不是那個意思。”席瑞爾偏頭看着洛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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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對雄蟲來說太冰的飲料對口腔的刺激太過明顯,喝起來可能感覺不舒服。但洛倫似乎是心情焦慮,最近時常嘗試加冰塊的東西,甚至會咬着冰塊咯吱咯吱嚼。
雄蟲牙齒的強度往往比不上雌蟲。他含着冰塊咬來咬去更像是無意識的舉動,并不是覺得這種涼得感官麻木的觸感有什麼吸引力。
而席瑞爾凝視着洛倫被水漬染得鮮紅的嘴唇,本能地就想湊上去索取一個吻。
“您不覺得太涼了嗎?”
雖說想要索吻也是雌蟲本能,但放在這裡大概并不會成功。席瑞爾把索吻的話咽下去,偏過頭,換了一句正常的詢問。
洛倫都沒反應過來這句話是對自己說的。但很快雌蟲的手掌就伸過來湊在他臉邊。掌心朝上,像是索要什麼東西。
洛倫和他那雙濃綠的眼睛對視片刻,才意識到對方的示意是什麼意思。
這個動作有些像面對小動物。飼養員發覺小動物把不适宜的東西放在嘴裡,于是伸手過來索要。直接伸手顯得親密和信任,也算不上什麼強制手段。
他和席瑞爾之間當然有過很多親密接觸,在那樣的時候,不用說話也能知道彼此什麼意思。但似乎又不包含這種生活化的、說不清有沒有什麼特殊含義的親密接觸。
太涼了嗎?好像确實有點涼。
但冰塊屬于這樣不适宜的,需要馬上拿走的東西嗎?
他低下頭,嘴唇觸着手掌邊緣,吐掉了那塊被他咬了半天又毫發無損的冰塊。
透明的一小塊落在雌蟲手心,原本從模具裡自帶的棱角在口腔溫度的消磨下變成柔和的圓弧。
牙齒反複的咬合并沒有讓冰塊表面有什麼磨損,它仍然光滑澄淨,像一塊小小的石頭。
而雌蟲手心的溫度足夠高。隻是在這裡停留了片刻,水漬就順着指縫往下流淌。
席瑞爾合攏手指,随手把冰塊扔進旁邊的垃圾處理器,抽了兩張紙給自己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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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着眼睛,用餘光偷偷地看一眼洛倫,再看一眼。
洛倫穿着的拍賣師服裝本該是神秘的、高高在上的,妝容造型都突出身份的距離感。但剛剛他伸手過去的時候,洛倫又頗為配合他的動作。
那塊小小的冰塊幾乎是在他掌心點着了一團火,毫無道理地點燃他某些不願在此處說明的念頭。
他表面神情還算得上自然,實際上動作已經僵硬住了。
理智一些的處理方式有兩種,要麼離洛倫更近一些、當場向他索取一些安撫來撫平難言的沖動,要麼就直接走開,物理隔絕來自雄蟲微妙的刺激。
但他什麼都沒做。他隻是深深吸氣,緩慢呼出,以此來嘗試緩解自己的狀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