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子監貢生天然就對上京其它生員含一分輕視,隻寥寥幾人特例。湯幸的兩位同窗顯然不在隊列中。
湯幸卻是在的。
所以阮延馬口中說着嘲諷的話,内核卻是為湯幸不值。
柳清霄點了點頭,表示認同。
這樣的情況,其實是章老借着湯幸的手給兩人網開一面。
若是擰不清的,真不覺得湯幸幫了他們,恐怕還會以為沒有湯幸也會有别人。
但其實不會,柳清霄想。
因為章老很可能是看在湯幸面子上才捏着鼻子受了對方的隔空求學。
章右丞從來就不是會周折繞情的人。
詳情可參考唐迎。
唐迎才是真的被章乾網開一面的人,所以章老面對唐迎總是氣鼓鼓的。尤其是在自家孫女見天往廚房跑之後,真是看唐迎哪哪都不順眼。
但還不是留在了章府,每次也都盡心竭力的教學。
那兩家人要是看得清楚這一點還好,要是真看不清楚,覺得湯幸的存在可有可無。
别的不說,惡了章老是肯定的。
沒看唐迎都不跟湯幸嗆聲了嗎?
柳清霄碎碎念自己對湯幸的忍讓,完全忘記了自己剛剛還在擠兌人家。
“迎兄也拜了章老為師,可知那兩人是因何被拒的?”阮延馬撐着下巴好奇問道。
誰也不會宣揚自己被罰出場的原因。
阮延馬也不是喜八卦之人,他隻是跟唐迎玩兒的時候同仇敵忾罷了,跟小夥伴一起蛐蛐有過節的對象。
如果唐迎此時說自己不知道,回頭阮延馬也不會去查。
唐迎知道。
“這也不算秘密,章老交代了試題讓我等寫文。程國舅孫兒找先生潤色了文章,袁治中公子幹脆拿了蒙師的文章給章老。”
“被拒不虧。”阮延馬撐着臉,下颌一嗒一嗒的說話,“章老做了五屆考官,最厭惡的就是考生作弊。”
入學考試的時候,老師說讓你寫一篇作文交上來,難道是讓你從哪裡抄一篇嗎?
那兩人居然想到去找先生改文,甚至代筆。
錯得離譜。
所以就算柳清霄寫文寫得要死要活,章老看了都覺得不忍直視。但至少全程都自己思考。
看在牧老太君的份上,捏着鼻子也勉強認了。
“他們也是想給章老留個好印象。”柳清霄幫着解釋了一下,文宣也起過同樣的心思。
“世人總以為事情的發展跟自己想的一樣,卻不知别人更有一套規則。”柳清霄聊嗨了。
“許多人都看不透這一層,擅自以己度人。在一無所知中做決策,最忌諱的就是自以為了。”
他說的是那兩位被拒之門外的學子,又像是在為衆生下定義。
在同學聚會中,柳清霄釋放天性與好友高談闊論,沒有注意到自己吸引了另一道視線。
雖然就算知道他也不太在意就是了,他現在巴不得台下俱是聽衆,聽他指點江山。
萬立肖的畫已近尾聲,楚粟站在畫前,心神早不在畫上。他看學子閑談,聽樓中往來。
此時他的注意放在左側的小桌前。少年神采飛揚,言語铿锵。三五好友圍坐聽閑,偶然插上一句笑言。
衆星捧月。
是與他一般大卻完全不同的人,楚粟卻不知道該怎麼才能與對方打招呼。
兩人擺過湯幸的八卦場,阮延馬才告辭了迎兄,随着國子監的同窗換地方再團建去了。
待酒樓中人散了大半,柳清霄才從聲聲道别中抽出。放下手,回頭看見危郁兩位堂長還沒走。
酒樓一角風景雅緻,屏風後若隐若現兩個發冠,危兆和郁騁正在小聲吵架。
好奇。
柳清霄繞過風景樹,上前。
……
宴席散盡。
楚粟在酒樓關門之前又乘機飽餐了一頓。自覺能挨到明天了,才慢吞吞的往酒樓外走去。
今天沒能拿到那一方端硯,他也不太失望,本來就沒報多少希望。
後面總是有機會的。
楚粟今天在文會中待了一天,雖然沒什麼人跟他說話,但耳聽八方的楚粟也收獲繁多。
文會可真好啊!難怪大哥老是想要參加文會。文人可真好啊!難怪大哥總是說自己是文人。
楚粟低頭看腳上不合腳的布鞋,我也想當文人。
“欸,等等。”酒樓中有人快步小跑出來,侍從打扮的青年緊趕慢趕跑到楚粟身前,恭敬說道:“小公子,我家老爺想請您上樓一叙。”
管家攔住楚粟的路,“我觀小公子暫無居所,老爺今日包了整間酒樓。小公子若是不介意,可請入住上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