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習慣利用雙手去獲得生存之資的人,隻要有一點可能就不會想要回到原本的生活當中去。
畢竟,她們從良,便是為了擺脫花船。
柳清霄看了一會兒,發現衣鋪并不隻接待女客,于是走下馬車,“我們也去買一身衣服。”
等送三位皂衣粗布的少年從輝煌華麗的西子樓中出來的時候,陪同的西子樓的侍女是心中滿腹疑惑的。
老實說當柳清霄在向西子樓中的小二要求了最便宜的成衣後,對着送上來的素紗搖頭說太貴的時候,小二差點以為對方是故意來挑事的。
您穿一身天香絹,還來嫌我這素紗貴?
您哪怕先問個價呢?
最後還是西子樓的掌櫃走過來,問清楚了迎少爺的要求。
從閣樓中走出的掌櫃先是掃過唐迎的腰間。
迎少爺今日帶翡翠葫蘆配飾,配淡紫的長袍,綴一點綠意,分外和諧。
“您想買市井百姓穿的那種衣服?請稍等。”
掌櫃恭恭敬敬的将幾人請到的待客區,然後轉身就将自己鋪子裡的夥計派出去隔街的平頭小店買粗布衣服。
“趕車去,快點。”掌櫃催促道。
不管定安侯府的五少爺是想來發發脾氣還是就突發奇想的決定要過一過平民生活,西子鋪都會想辦法滿足對方的要求。
柳清霄并不知道自己想要粗布衣服的要求被認為是刁難,當然他其實也沒有太在乎。
隻是覺得既然來了成衣鋪,那就買幾套衣服吧!
不過兩盞茶,掌管就滿臉堆笑的來到了小少爺跟前,“迎少爺,您要的衣服小店已經打包好了。”
“作共六錢。”
其實這個價格是溢出的,真正的平頭百姓是不會花兩錢來買一套衣服,但是掌櫃的也不能真的給迎少爺選平民布匹。
麻布上身可是粗糙又悶熱的,唐迎不會接受得了。
所以六錢價格,掌櫃可謂一分都沒有多收,連繡娘改衣的銀錢都沒算上。
是的,雖然唐迎沒有要求,掌櫃還是請繡娘暗中打量過幾人身形,然後定制改衣。
“我想在這換。”柳清霄放下茶盞,說道。
掌櫃臉色都沒變過,從包好的三套服裝中取出專門照唐迎身形裁剪的一套靛青色短打,雙手遞給了一旁的文宣,才微笑道,“西子鋪二樓有試衣間,小人領迎少爺過去。”
……
出了改名西子鋪的西子樓,柳清霄看了看自己這身毫不惹眼的行頭,滿意的點頭。
剛才西子鋪中,他摘掉了身上的配飾。掌櫃很有眼色,在文宣糾結發冠的時候适時遞上了木簪。
走在前頭的文宣将三人換下的衣服放回了馬車,轉身跟西子樓的侍女交涉。
面對唐少爺想要暫時托管馬車的請求。侍女很幹脆的應了下來,言說西子鋪是有專人看管馬車的。
西子樓侍女笑得很好看,巧笑盼兮,“迎少爺放心,鋪裡對客人的物品都是看管得很好的,西子鋪開設這麼長時間,就沒有哪位客人說東西丢了的。”
遠處的柳清霄點了點頭,招了文宣走了。
文宣看見站在廊下的少爺跟他招手,卻沒直接上前,而是又回身跟侍女說話。
過會兒文宣過來,撐了把傘在少爺頭上。
“跟玲珑買的,剛才送我們的那個侍女。”文宣解釋了傘的來源,又問道:“少爺是想去上次的貧民窟嗎?”
說着還看看眼翁薔。暗自對比了一下,自覺翁薔的武力還是足以應對那些刁民的,也沒阻止少爺的腳步。
他經常去演武堂給翁薔送小竈,漸漸的也看出來了翁薔的武力不弱。
演武堂的武師看見文宣,偶爾也會叫他一起練練,文宣每次都跑的飛快。
文宣是吃不了苦的。
翁薔好奇的聽他們說話,看見文宣審視的眼神,理解他的意思。握住拳頭往前一揮,一副有我在你放心的表情。
柳清霄沒去管他們的眉眼官司,點頭應了一聲是。
他還記得當時看到的人們,隻是當時的柳清霄自己也處于精神狀态不太穩定的狀态,也就沒能分出多少心來照看這些窮苦人們。
隻偶爾惦念一下。
今天走到西子鋪前,想起遠在太延的大佬。
就覺得,該去看一看。
看一看那些搶劫他的、骨瘦如柴的、無片瓦遮身的人們。
在唐迎的世界中,從來都是花團錦簇,綢衣裳緞。
這個世界的悲苦,他隻能在定安侯偶然的語言中聽到一點端倪。
比如陛下又對哪出處縣鎮下了方針,吩咐了加固河堤、減免稅賦、挖踩礦石之内的。
每每說到此處,定安侯總是稱呼陛下聖明。
但同時,候府對軍隊的滲透卻更緊密急迫了。
上京的盜洞也多了不少,甚至有挖着挖着合流的,兩家打工人互相對視一眼,默契的當沒看見。
晚間就将那條地道堵上了。
柳清霄想着前些日子定安侯苦笑着說出來的笑話,往之前生死時速的街道走去。
是的,盜洞合流的其中一方就是定安侯府。
在今年的諸多變化中,定安侯看見的是陛下聖明。
柳清霄看見的卻是——大佬的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