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柳清霄點頭。
原來上京的物價這麼貴的嗎?那文宣的月錢是不是有點低了。
金尊玉貴的迎少爺,計算平民的消費等級都是以文宣作為錨點的。
“看來粟兄的畫還是買得便宜了。”柳清霄笑笑,試探着說道:“粟兄既有畫才,怎麼也不該在貧民窟常住。”
他看了一圈,指向翁薔肩上的擔子,道:“秋闱将至,你還做這些,荒廢了學業。”
楚粟看着這個隻有一面之緣的文人,他的關心是真實的。
于是道:“我叫楚粟。”
“你看起來比我小,那便叫你楚弟吧。”柳清霄假裝是才知道對方的名字,禮尚往來的進行自我介紹,“我是唐迎。”
楚粟笑了笑,“唐兄。”
楚粟來上京已經一月有餘,也是知道了不少事情。
“唐兄不必擔心,僅僅挑水而已。就算再荒廢一些,楚粟也不會耽誤秋闱。”
楚粟轉頭解釋道:“楚粟隻是一個平頭百姓,并非參與科舉的秀才公。”
甚至是一個連身份都沒有的黑戶,所以他連去做工都做不到。
至少在上京,戶籍管理還是很嚴格的。
除了這一片被人厭棄的貧民窟。
我知道你無法參加秋闱,也明白你不隻是一個平民。
柳清霄并沒有去拆穿對方的謊言,寬慰道,“三百六十行,科舉并不是唯一的路徑。況且楚弟年少聰穎,若是有心,什麼時候開始都不晚。”
說完,他又第二次問話道:“隻不該在此蹉跎歲月。楚弟有才之人,何必在貧民窟中長住?”
“若是楚弟有生活上的困難,迎也有一二閑錢。”
“多謝唐兄好意,卻不知楚粟有什麼值得唐兄如此幫助的?”楚粟先答了謝,然後問了一句稍顯奇怪的話。
柳清霄思考了一瞬,目光從這一片貧民窟中略過,“迎想要幫助的是一個天資出衆的楚粟,是他的才。”
這世間生活困苦之人何其多,柳清霄跟了一路的那個老人難道不比楚粟看起來更需要幫助嗎?
但唐少爺也隻透過對方看見了大順萬千同樣境遇的老人。
有才之人落魄,才會更讓人憐惜其境遇。想要拉一把,送對方展翅翺翔。
柳清霄說着,兩人走近了一片低矮的窩棚。入目幾雙亮晶晶的雙眼,是幾歲到十幾歲不等的孩子。
頭發枯黃,身形矮小瘦弱,但臉蛋還算幹淨,也有些紅潤色澤。
看見幾人進來,稍顯畏縮躲避,頃刻又熱情的上前來幫忙。
柳清霄好像明白了為什麼楚粟的消費這麼高,原來把銀子花到這上面來了。
“所以這些兄弟姐妹,迎少爺看見也不會管。”楚粟看向圍過來的幾位孩子,說道。
翁薔笑着避讓他們想要接過水桶的手,找到了放在角落的水缸,将兩桶水都倒了進去。
有年齡稍微大一點的孩子,幫忙搬過來了幾把凳子,具都是缺胳膊少腿然後被修修補補的小凳子。
楚粟看見了唐迎的目光,“這些都是琳琳她們撿回來的,我會一點木工,就修補了一下。”
柳清霄的目光從破舊的屋子裡收回,又看了看楚粟,道:“我有一座别院。”
他說道這裡頓了一下,轉頭望向文宣,文宣奇怪的看着少爺。
柳清霄笑了笑,重複一遍道:“是我和文宣的院子。不過我們都很少去,地方還是很大的,至少比這裡大上許多。”
“楚弟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攜兄妹去府上暫住。”
“當然,隻是一個提議。迎實在不希望楚弟埋沒了天分。”
這是假話。
楚粟的畫确實不錯,從他的年紀來說已經算得上難得的天才了。
但定安侯府的五少爺從來往來無白丁,他交往的友人有幾個不是天資勤奮家境都上佳的。
青曲樂天中楚粟展現了他高超的畫技,但也沒到讓人仰望的地步。
比萬立肖不如許多。
一心科舉的柳清霄從來沒主動跟萬立肖拉近過距離,卻當晚就讓自己的暗衛去護佑楚粟,自然是有些别的因由。
“唐兄為一個楚粟付出如此,楚粟感激不敬。”楚粟道謝道。
楚粟現在終于理解了母親對他說的話,以你的才能,在外面會活得很好的。
隻要在畫攤上說上幾句話,就會有人主動将舊衣服送給他,并且将他帶入上京。
隻要穿着文士服,就有小二會主動邀請他去酒樓吃霸王餐。
隻要畫上一幅畫,就有可能得到價值據說幾百兩的端硯,就算得不到也沒有關系,也會有人主動為他提供住房食宿。
上京的學子用二十兩買了他的畫,為他指點落腳。一個月之後再見,還能因為那幅畫得到學子的資助。
他看得見對方眼中的純粹,跟那晚的商人不同,對面的學子像他說的那樣,對他隻有存粹的憐惜關懷。
别無所求。
隻因為對他才能的欣賞,便願意接手這些累贅。
當然也跟對方不缺錢有很大關系,對對方而言,這都是舉手之勞的一件小事。
别看唐迎現在穿得普通,但是楚粟是見過第一面唐迎的。青曲樂天諸多學子,沒有比他更華貴的。
衆星捧月。
楚粟起身,出了小小的窩棚,擡眼望去,處處都是困苦,“唐兄能為楚粟接下這些孩子。但……唐兄能解決這一片的貧民窟嗎?”
柳清霄搖了搖頭,“抱歉,我負擔不起這樣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