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分明就是在辯解!又不止揚州一處書貴,如果書本的價格被壓低至此,那豈不是人人都能讀書?”
褚紅循着聲音看過去,目光落到剛出聲的那位掌櫃身上。
“有何不可?”
“無知的黃毛丫頭,若是人人都識字,那豈不非是人都可以參加春闱?人人都會有一飛沖天的心思?誰還會願意去碼頭卸貨?誰還會願意心甘情願做一些體力活?”
那掌櫃數落起褚紅來,恨不得拆開她的腦袋看看裡面裝的是不是漿糊。
“到時候無人再幹體力活,難不成你要我們這些掌櫃親自去碼頭卸貨嗎?這還算輕,若是到時候引起民間動蕩,聖上怪罪下來,還不得治揚州書行一個謀反之罪嗎?”
褚紅面上不見怯色,天高皇帝遠,每天那麼忙,哪裡還有多餘時間去管一個揚州的書價。
就因為讀書的人多了一些,尋常百姓認識些字就能謀反?怕是這幾個掌櫃都扒着自己的利潤不肯放手,才左右推撓。
“人人都參加春闱有何不可?想出人頭地又有什麼錯?”
“若是你們現在家徒四壁,老母辛苦縫衣一家人緊衣縮食隻為了湊足銀兩供你們入學肆,結果卻發現即便是入了學肆,她不管縫制多少件衣服就算熬瞎那雙眼睛也沒有辦法買全四書五經……”
那掌櫃卻不以為然,冷笑一聲,“窮人隻需老老實實種地就可,偏要緊衣縮食的供個讀書人做什麼?什麼金鳳凰也不是窮鄉僻壤就能飛得出的。”
褚紅直視他。
“就是因為不想受窮,不想自己的子孫像現在一樣吃不飽穿不暖,才會想後代活得更好一些而已。她為的或許不是功成名就,隻是想家裡有個人能識字,日後不被欺負,不會平白無故就被人坑害簽下什麼荒唐的契約。”
“難道這也是錯嗎?”
那掌櫃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一旁的幾人攔下。
“人人都讀得起書,都認識字才會買書,書行的生意也才會更長久,聖明的朝代不會覺得連百姓識字都是一種錯誤,屆時有能之人紛紛冒出,才是泱泱大國該有的盛況。”
那位掌櫃臉色鐵青,被褚紅這一句話堵的不知該如何争辯。
“可是褚娘子,這書本生意若是不掙錢,那也沒有必要再白白賠上精力,人工,現在被你壓價至此,日後誰家從商還會從書行?”
“就是就是,說白了你還是想讓歸月居一家獨大。”
褚紅重新又坐了下來,“若是你們答應将書本的價格再降五文,我就将我的制書方法傳給你們。”
此話一出,屋裡的那幾位掌櫃都躁動起來,“此話當真?”
褚紅認真點點頭。
徐州卻擺擺手,疑心漸重,“萬一我們虧本降價了,你反悔怎麼辦?到時候我們幾個可就全完了。”
那幾個掌櫃也沒有了剛剛的雀躍。
“我們可以立下契約,我會将制書方法寫出來,你們決定降價的時候再來找我吧。”
“不過,我可并沒有耐心等很長的時間,若是你們不降價,歸月居會在一月之後再次降價,到那時就别說我欺負你們了,能不能在揚州繼續做下去,就靠你們自己了。”
沒等徐州反應過來褚紅便已經離開了。
“徐掌櫃你怎麼看?”
“對呀對呀,她根本不吃戴高帽這一套,還一門心思要我們再降,這不是要我們的老命嗎?”
“我看她心腸歹毒精通商道就是想要把我們都擠走。”
徐州摸摸自己的胡子,“怕是還不至于到如此地步。”
他看看四周的人,提出疑問“會不會這褚娘子敢如此降價就是因為她的制書方法更省錢一些?”
他們紛紛投來視線,“徐兄這話是有幾分道理。”
“不如我們就先應下,看看她這方法到底有何奧妙。”
“翟兄,怎樣?佳人是否相邀?”
見翟子路一副臉黑的模樣,就知道肯定是黃了。
“莫非就連翟兄的玉樹臨風她也看不上?”
翟子路沒好氣的瞥他一眼,“别提了,怕我娘說我,專門勸她帶着府裡的女眷上山進香去了,結果我昨天在府裡整整等了一日,連她的面都沒有見到。”
徐選舒将自己的書掏出來,聽他這麼說,又道,“那你的玉呢?就這麼丢了?”
翟子路從另一側的腰間拿下來晃晃,“在這兒呢,官府的人送來的。”
徐選舒捂嘴輕笑,好個伶俐的小娘子,“早就聽聞蘇大人和她關系匪淺,現下看未必是傳聞。”
“可不是嗎,人都被調任了留下的那些差役還能聽她的話。”
語氣中滿滿都是醋味。
韓行謙坐在最後面隐約聽着前面兩人的調笑,眉頭微皺。
那塊玉佩很是眼熟,像是前天他在歸月居見到的那一塊,可當時拿着的那位公子并不是翟子路。
“世子,歸月居到了。”
一輛寬敞的馬車緩緩停下,兩匹身材高大的上等好馬牽引,簾子上繡了卷雲紋寓意吉祥如意,兩側的八角宮燈精細入微。
馬車上下來的公子更是驚為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