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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十七回 英雄大宴辯濁清,蘭心解迷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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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坐在廳外的李莫愁和秦無憂内心五味雜陳,特别是李莫愁,看着那個長得跟自己幾乎一模一樣的女子正在陸家莊内耀武揚威,幾乎按捺不住就要沖上前去質問她。秦無憂卻在身後将她死死抱住,低聲說道:“莫愁姊姊,你莫要着急,先看看黃蓉的反應。”原來秦無憂一直關注着黃蓉的一舉一動,她發現黃蓉好像早有預料,故而才要穩住李莫愁,不能讓她過早暴露出自己身份。李莫愁平生最看重自己名節,卻遭這人無端陷害,此時心中真似油烹一般。雖然她盛怒不已,但也全心全意的信任自己無憂妹妹,知道無憂攔着自己是從大局考慮,這才強壓下滿心怒火,氣沖沖的盯着莊中那個冒充自己的女子。不僅是李莫愁,在座還有一位少女也快要忍不住内心的怒氣,那便是坐在黃蓉身邊的洪淩波,在她心中自己師父真如天上神女一般聖潔不可侵犯,連旁人罵李莫愁兩句她都要忍不住拼上性命,何況有人假扮李莫愁栽贓嫁禍侮辱她的名節。陸無雙在洪淩波旁邊也是渾身栗抖,那女子既是她的滅門仇人,卻也是她日日夜夜擔驚受怕的夢魇,她不由自主的緊緊抓住洪淩波的手,仿佛這樣才能帶給她一絲安慰。

那“李莫愁”闖入大廳,站在廳堂的中央,橫眉對着英雄大會上的天下英雄朗聲說道:“我受苗疆聖女所托,前來給你們帶個消息,她不日便要率領五毒神教集結苗疆各方勢力,從後方與蒙古國夾擊大宋,識相的便早日投降,不然到時她必要趕盡殺絕一個不留!”在座賓客哪一個不知道李莫愁和那苗疆的小毒物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聽這女子一說,登時沸沸揚揚,互相議論着,後來有很多聲音此起彼伏的說道:“咱們應該先抓住這李莫愁和苗疆小毒物,不能讓她們回到苗疆去!”,“沒錯,聽說那域外妖女現在還在中原,一定要趁她回苗疆以前攔住她!”,“先抓小毒物!”,“說得對,先抓小毒物!”就在這時,隻有一個聲音在人群中格外突兀,厲聲吼道:“我們聖女大人何曾打算過入侵中原?我雷猛可從來沒聽說過!”衆人循聲看去,隻見一位年逾四旬,不足三尺的漢子飛身躍到莊子中央,指着“李莫愁”的鼻子破口大罵。

不知為何那“李莫愁”好像也知道這雷猛是何人,明白此人雖然其貌不揚,但武功在苗疆也是一流好手,故而不敢輕舉妄動,揚聲笑道:“這是你們聖女昨日親口對我說的,還能有假?”陸家莊内的武林正道一個個都對李莫愁和秦無憂充滿偏見,此時見雷猛人單勢孤,居然都聽信那“李莫愁”所言,指責雷猛護着自己主子,紛紛提議現将這雷猛捉住,看看那苗疆聖女作何打算。“李莫愁”見自己目的已經達到,便得意的仰天笑道:“既然你們這些東西如此不識擡舉,我便和秦無憂等着你們,看你們哪一個膽敢來抓我們!”說罷轉身便運輕功要走。

卻聽身後一個清脆溫柔的女子聲音叫道:“李姑娘且慢!”随後“李莫愁”便感到一支竹棒壓住她的右肩,回頭一看正是黃蓉。“李莫愁”不耐煩的一轉身閃脫竹棒,張口罵道:“姓黃的,你要仗着人多勢衆以多欺少不成?”黃蓉搖頭答道:“我無意以多欺少,卻有幾個問題想詢問李姑娘,或者說,權且可以稱呼你為‘李姑娘’。”那“李莫愁”狠狠說道:“你什麼意思?”黃蓉幽幽說道:“雖說我确實跟那姓李的妖女和苗疆的小毒物有過節,我也有意将她們斬草除根為武林除害。若是你作下的那些命案真是李莫愁所為,我自然會先去捉她,但很可惜你的手法極其拙劣,終究瞞不過我的眼睛。”

““李莫愁”故作鎮定,冷笑一聲說道:“你在說些甚麼,我便是李莫愁,聽不懂你的話!”大廳外的群雄也是竊竊私語,紛紛議論道:“黃幫主這是甚麼意思啊,這妖女不就站在她面前嗎?”“你别添亂,人家黃幫主還不如你聰明嗎,趕快乖乖聽着就是。”“黃幫主也上了年紀又生過孩子,恐怕腦子不是很靈光了,大晚上說胡話呢。”但這武林正道中總有一半多相信黃蓉,要看看她的意見。黃蓉也隻當那些聲音不存在,自顧自的問道:“首先這位姑娘,我問你,你那冰魄銀針從何而來?”“李莫愁”冷笑一聲:“那是我獨門暗器,自然是我親自打造随身攜帶的,你問這作甚?”黃蓉笑道:“恐怕這銀針是你們在全真教的細作從終南山那些道士的屍體上取走的罷!”“李莫愁”聽了神情一變,卻很快便恢複之前的狀态,冷冷問道:“你這話怎麼說?”黃蓉答道:“雖然我不通毒理,但此前我與那李莫愁久打交道,李莫愁用的毒見血封喉,而你用的毒卻比她弱上很多,我此前也懷疑她會不會是疲于奔命無暇配置獨門秘藥,故而用其他的毒代替,就連當時從山中發現道士屍體身上的銀針不翼而飛,我也認為恐怕是李莫愁怕留下痕迹才将銀針拔走。但後來我心中卻又升起了第二個疑問。”“李莫愁”問道:“甚麼疑問?”黃蓉笑道:“五毒神掌!”

随後黃蓉輕輕擺動竹棒,緩緩說道:“此前李莫愁在終南山用五毒神掌殺害過陸家莊的二莊主陸立鼎,以及全真教的多名道長,但那些人中掌地方一處紅印,分明是苗疆的蠱毒,我也由此得出李莫愁并沒有用劇毒煉過掌,她掌中的毒恐怕是那苗疆小毒物給她的甚麼邪門蠱蟲。但後來我調查過何老拳師和陸家莊中被你用五毒神掌打死的人,中掌之處卻是一道藍印。此前有位靈智上人,他的毒砂掌與你的掌法相仿,乃是要常年以毒物粹掌才能打出的傷痕。但我轉念一想,李莫愁和苗疆小毒物詭計多端,說不定是她們新研究的甚麼把戲,也沒有往旁處想。隻是我不明白李莫愁既然無意隐藏自己身份,何必多此一舉遮住自己一半的臉又要将紫衣換成深藍呢?直到一個人的出現,我才終于理順了思路,你們真可謂聰明反被聰明誤!”

“李莫愁”驚道:“是什麼人?”黃蓉從容一笑:“陸無雙!”說道這裡,坐席中間的洪淩波與陸無雙啞口難言,面面相觑,不知道黃蓉是怎麼通過陸無雙識破這樁偷龍轉鳳的詭計。黃蓉笑着說道:“如果按你所講,你在嘉興各地濫殺無辜是為了報複陸展元薄情寡義,可是最後卻偏偏放走了一個陸無雙,據淩波所講,陸小姐在你手上活了将近兩周時間,你完全有充足的機會殺她滅口,就算她中途逃跑,以你的武功追上她将她殺死也是輕而易舉,可你卻任由她跑到了我這裡來。看似隻是你殺人過程中的一個失誤,實際上卻暴露了你的動機!”此時那“李莫愁”已是身上冷汗直流,瞪大眼睛顫聲說道:“什,什麼動機?”黃蓉得意一笑:“誤導我分神去捉李莫愁和小毒物,你們蒙古大軍便可伺機南下!”随後黃蓉便将她的推測娓娓道來:“雖然你假扮李莫愁做下幾十起人命案,但大多數人均是道聽途說,沒有一個真正見過李莫愁殺人,于是你們就選了與李莫愁過節最大的陸無雙,同時陸小姐又與我熟識,你們笃定她一定會來英雄盛會投奔于我,以她對李莫愁的憎恨和熟悉程度以及嘉興陸家小姐的名望,若是在英雄盛會上傳揚,必定能一呼百應,讓天下英雄同仇敵忾。到時你再親自現身搗亂,散播秦無憂與蒙古國密謀攻宋的謠言,便更是萬無一失。”說到這裡,黃蓉眼神突然淩厲起來,冷冷看着“李莫愁”說道:“好一出假道伐虢的好戲,隻可惜看似完美無瑕,實則漏洞百出欲蓋彌彰!”

此時假“李莫愁”已經手足無措,卻還在一味狡辯,直道自己便是真正的李莫愁,黃蓉卻悠悠一笑:“那就請你将那銀面具摘下來,讓我們看看‘李姑娘’的真面目罷!”隻見那“李莫愁”猶豫片刻,竟将手伸到銀面具上,仿佛真的要揭開一般,卻突然擡起另一隻手射出三根銀針,正打在黃蓉身上。隻聽黃蓉“啊喲”一聲,便捂着肚子倒了下去。洪淩波大叫一聲:“黃姑姑!”便要拉着周圍賓客一擁而上,可那“李莫愁”又從懷中掏出幾枚銀針惡狠狠說道:“誰敢過來!”随後轉身便想跑,卻見一道白影閃過,剛才還趴在地上的黃蓉用家傳的蘭花拂穴手将假“李莫愁”點在了原地。原來黃蓉此時已有了身孕,幸得身着軟猬甲,那三根銀針都打在了寶甲之上,黃蓉卻突感腹中絞痛,順勢捂着肚子趴在地上,以使假“李莫愁”放松警惕伺機逃跑,這才露出破綻被她點住。黃蓉流着細汗強撐着走近那假李莫愁說道:“現在就讓大家看看你的真面目罷!”伸手便要揭她的面具。

此時廳外的秦無憂和李莫愁都暗自贊歎黃蓉不愧号稱“女中諸葛”,當真是冰雪聰明。俗話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黃蓉身在局中居然能夠識破這個精妙的驅虎吞狼之計,又能用巧計迅速制服這弄虛作假的真兇,讓李莫愁二人對她印象大有改觀。可就在秦無憂看到黃蓉靠近那假“李莫愁”的時候,卻突然低聲對身邊真正的李莫愁說道:“不好莫愁姊姊,黃蓉要遭重!”李莫愁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秦無憂是什麼意思,随後她便想起來苗疆五毒教的女子均會自解穴道之法,靠點穴根本點不住她們。但現在為時已晚,黃蓉已經毫無防備的走近了假“李莫愁”的身前,眼睜睜看着那“李莫愁”暗自伸掌往黃蓉面門打去。

黃蓉這才剛剛反應過來,可就在這一步的距離之内,她腹中疼痛難忍避無可避,周圍的賓客也沒想到那女子會自解穴道之法,均都來不及阻止。就在千鈞一發之際,一杆重達七十餘斤的鐵槍伴着龍嘯之聲從天外飛來,穿過外門正紮到黃蓉與假“李莫愁”之間,二人不敢怠慢紛紛向後躲避,隻見那鐵槍直直刺入大廳的地磚之中,深達數寸,槍上紅纓獵獵作響,濺起層層塵土随風飛揚,嗆的廳内的賓客皆都掩住口鼻咳嗽不止。

随着煙塵逐漸散開,一位身穿紅衣的女子從莊外飛身闖入廳中,身後還跟随着四個身着綠衣的女侍衛,四人手裡執着一張布滿鋼刃的漁網。那為首的女子身着一身戎裝,腰佩三尺青鋒,外披着大紅色的錦袍,全身紅得好似火炭一般,袍子上用金線繡着一種不知名的花朵,那花朵嬌豔無比,既似芙蓉又如山茶;她頭上戴着攢花紫金冠,一束秀發從中穿過,又黑又直垂至腰間;足下蹬着一雙銀質的長靴,靴子上也用紅綢點綴,綢緞與銀光交相呼應更顯鮮豔。那位女子英氣勃發,眉如利劍,目若朗星,臉似銀盤,唇如塗朱。看年歲與李莫愁相仿,身高六尺有餘,在廳前一站真是飒飒千層豪氣,凜凜百丈威風。在場的“天下英雄”竟無一人能及得上這位女子的氣勢。

卻見那女子伸手拔出插在地上的長槍,槍托上暗藏兩個鐵球,一動便聲如龍吟,紅衣女子持槍在手,槍尖對準了那假“李莫愁”,同時卻又拔出長劍,劍尖點着黃蓉。黃蓉不解其意,柔聲問道:“多謝姑娘方才相救,不知你這是何意?”隻見那紅衣女子良久不語,随後冷冷吐出兩個字來:“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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