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紅蕊将師父的囑托銘記于心,拜别師父下得山來,向馬市尋了一匹快馬,便馬不停蹄夜以繼日的趕往桃花島去。誰知當公孫紅蕊千裡迢迢到達桃花島後,才發現郭靖黃蓉早已帶着郭芙,柯鎮惡離島而去,島上隻剩郭家的家仆在打理事物。公孫紅蕊問那些個家仆郭靖黃蓉夫婦去往何處何時返回,家仆們卻一概不知。公孫紅蕊大為掃興,她常年漂泊在外與妹妹和父親久未相見,心中自然無比思念,便想先回絕情谷探望親人,其後再做打算。
公孫紅蕊回絕情谷的路途之中,看到蒙古士兵在大宋疆土燒殺搶掠,就連方出生的嬰孩也難逃他們毒手。公孫紅蕊平素豪縱任俠,哪裡能袖手不管,單槍匹馬将一隊蒙古兵殺得一幹二淨。但紅蕊心中明白,蒙古軍兇狠殘暴兵多将廣,憑她一己之力如何扭轉乾坤?于是她暗下決心,有朝一日必要帶領絕情谷助大宋共抗蒙古。
公孫紅蕊雖然體格健美武藝絕倫,但畢竟還是女兒身。她單騎回到大宋領地,一路長途跋涉沒有怎麼好好吃過飯,已是饑腸辘辘身心俱疲,于是便想尋一家客棧歇腳。正巧她遠遠瞧見有家客棧的幌子随風飄搖,她便連忙催馬來到客棧門前。誰知客棧門口被一群百姓圍得水洩不通。公孫紅蕊不知發生何事,連忙下馬擠進人群。卻見四個十五六歲的美貌少女并排跪在客棧的門前低聲啜泣啼哭。這四位女子滿身的污泥,頭發上落滿幹草,油乎乎得闆結成一片。她們臉頰消瘦塌陷,嘴唇幹枯毫無血色,身上隻穿着單薄的囚衣,玲珑的曲線若隐若現。四人脖上帶着沉重的枷鎖,腳上穿着簡陋的草鞋,嬌嫩的腳底早被磨得血肉模糊,顯然是走了極為長遠的路途。四位少女面前落着幾個吃剩的饅頭,饅頭上布滿了灰塵,但卻一口水也沒有,其中一位少女眼淚汪汪地想要讨口水喝,圍觀的百姓雖然覺得四人可憐于心不忍,但知道這是朝廷的要犯也不敢相助。
公孫紅蕊擡眼看向客棧裡面,隻見有兩位身穿官服的解差正圍着一桌酒菜大吃大喝,桌上擺着油光锃亮的燒雞和肥膩的醬肉。兩位解差一邊啃着雞腿,一邊将自己吃剩了粘着一兩條肉絲的骨頭像喂狗一樣向四位少女扔過去。公孫紅蕊見此情形血往上撞,往前兩步蹲在四位少女身前,将随身攜帶的酒壺解下來喂酒給那四人吃,接着便要細細詢問她們身犯何罪法犯哪條。不料還未等四位少女張口,一名解差不知何時走到公孫紅蕊身後,一邊罵罵咧咧:“誰許你喂這幾個小娘們兒水喝?”一邊擡腳就要踢在她的背上。哪知道公孫紅蕊起步翻身,順手從馬上解下“八寶陀龍槍”,隻見寒光一閃,槍尖刺入那解差脖頸,當場取了他的性命。另一名解差眼看不好就要拔刀,刀還未曾出鞘,長槍便已經穿心而過,公孫紅蕊撤槍定式手挽槍花甩淨血迹,冷眼看着兩個解差的屍體。
那群圍觀的百姓眼見出了人命,皆都大叫道:“殺人啦!”緊接着亂作一團四散奔逃。那四位少女身上戴着枷鎖腳上又有傷,想要逃跑卻也無能為力,隻能瞪大眼睛一臉驚恐地望着公孫紅蕊。公孫紅蕊柔聲說道:“四位姑娘莫怕,我并非歹人,你們先随我離了這是非之地。”公孫紅蕊拔出淑女劍,将四位少女的枷鎖挨個砍斷,托着她們上了自己的馬。
幸得這四位少女極為瘦弱身子輕薄,公孫紅蕊懷中抱着兩個,又讓剩下兩個一前一後攬住自己的腰身,縱馬飛奔跑出十幾裡路,眼看身後無有追兵才停住馬匹。公孫紅蕊将四位少女放在地上,把酒壺遞給她們讓她們再吃些酒解渴,又從懷裡掏出攜帶的肉幹分給四人。四位少女顯是渴極餓極了,一個個顧不許多狼吞虎咽,很快便将紅蕊的米酒肉幹一掃而光。公孫紅蕊笑着問詢四人為何被押解至此,其中一個膽大的奓着膽子向紅蕊解釋了事情的經過。原來她們四家人的父親本都在朝為官,因為直言進谏得罪了丞相賈似道。後來賈似道向皇上進獻讒言,說他們結黨營私圖謀不軌,理宗皇帝勃然大怒,将四位大臣俱都抄家滅門。隻剩下這四位女眷因年紀小被饒過一命,要被發配到邊關勞軍。這四位少女本都是忠良之後大家閨秀,一路上卻受盡了非人的折磨,兩個解差對她們非打即罵,還占盡了她們的便宜。幸得朝廷規定配送邊關的女子到時必要驗明正身,她們才逃過了被那兩個解差玷污的命運。
說着說着四位少女再也忍不住,悲聲嗚鳴淚如雨下,公孫紅蕊輕輕掀開四人的衣褲,發現她們的背上,臀上,大腿上布滿了淤青和鞭痕,鮮血淋漓觸目驚心。公孫紅蕊怒發沖冠,一口銀牙咬得咯咯作響,她擡頭望向蒼天心中想道:“師父教我心存忠義,可這樣的大宋,這樣的朝廷又怎能讓人盡忠?”公孫紅蕊思索一陣轉頭取下長槍用力插在地上,敞開胸口昂首說道:“我公孫紅蕊并非忠于這無道的朝廷,而是忠于這生我育我的天地,忠于這天下的蒼生黎民,忠于我自己的這顆赤誠之心!”公孫紅蕊說完,一時風起雲湧,仿佛天地都感佩于她的豪情。
公孫紅蕊轉身向四位少女說道:“姑娘們不用擔心,我家居住在一座與世隔絕的幽谷之中,四位若不嫌棄便随我回家去,我公孫紅蕊以性命發誓保你們四位周全。”這四位少女知道若非公孫紅蕊搭救,到了邊關必是生不如死,本就早已對她感激涕零。又見她儀表堂堂,豪氣幹雲,聽完她對天所講的一席話後更是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于是四人皆跪在地上不約而同地向紅蕊扣頭,其中一位少女擡頭說道:“公孫姑娘對我們的大恩大德沒齒難忘,我們願意一生服侍于你,當牛做馬在所不惜!”公孫紅蕊連忙将四人攙扶起來說道:“蒙四位不棄,我身邊确是沒有貼心的人手,那麼從今以後你們在外人面前須得叫我‘小姐’,但在自己家裡大家便都是姊妹,咱們互以姐妹相稱!”四位少女連忙說道:“謝過公孫小姐!”公孫紅蕊蹙眉道:“你們叫我甚麼?”四位少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連忙齊聲改口道:“謝過紅蕊姊姊!”公孫紅蕊這才笑逐顔開,走過去同四位少女緊緊抱在一起,與她們含着淚放聲大笑。
因這四位少女乃是朝廷的欽犯,若用本名必會惹是生非,故而公孫紅蕊将她們名字改做侍笙,侍瑟,侍笛,侍箫。侍笙端莊淑雅,侍瑟膽大心細,侍箫落落大方,侍笛機警伶俐。從此這四位侍女便成了公孫紅蕊的貼身心腹左膀右臂,四人對紅蕊更是忠心耿耿誓死相随。之後紅蕊安排她們先在山林之中暫避風頭,她去往市鎮之中為四人一人買了一件新衣,又給她們置辦了肚兜,裡衣,鞋襪等等。買完這些紅蕊身上已經不剩什麼銀兩,但她為了姐妹狠心當掉了自己戴了十幾年的玉簪金钏,又給她們采買了許多瘡藥和酒食。當夜四人看到紅蕊手臂上的金钏不翼而飛,别頂的玉簪換為了一條紅綢,登時心知肚明,雖然大恩不言謝,卻将紅蕊的慷慨仗義暗記于心,更是對她感激涕零。公孫紅蕊生起一束篝火,親手為她們擦拭身體給傷口上藥,又親自給她們更換衣物。侍笛趴在地上開玩笑道:“還不等着我們伺候主子,咱們主子卻先伺候起我們來了!”侍笙,侍瑟,侍箫聽了均都咯咯笑了起來。公孫紅蕊俏臉微紅癟着嘴責備道:“這次便饒了你們,以後可不許叫我“主子”,不然我要惱了!”說罷輕輕點了侍笛腦門一下。四人見一向威風凜凜的公孫紅蕊此刻卻像個嬌羞的小女孩一樣,不由樂的更為大聲,快活的笑聲在整個森林之中回蕩不絕。
經過公孫紅蕊悉心的照料和将養,不過半月笙瑟笛箫已是朱唇紅潤,膚白水嫩神采飛揚,與初見公孫紅蕊之時真判若兩人。笙瑟笛箫雖沒有公孫紅蕊英姿俊俏,卻也是世間難得的美人,圍繞在紅蕊身邊真好似碧玉掩映着紅花,彩雲襯罩着紅霞。她們本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在伺候侍奉方面多有不通之處,一次侍笙給公孫紅蕊奉茶之時毛手毛腳灑在了紅蕊的手上,登時将她的手燙紅了一片,吓得侍笙趕緊跪地賠罪。可公孫紅蕊莫說打罵,甚至沒有說一句重話。笙瑟笛箫在背後常說遇到紅蕊姊姊這樣的主子真是她們三生修來的福分,由是對紅蕊更加體貼上心。
又過了一月有餘,公孫紅蕊終于又回到了闊别已久的絕情谷,自己朝思暮想的家鄉。她帶着四位侍女越過谷外的情花叢,進到谷内之時已經入夜,谷中巡夜放哨的弟子卻像見了鬼一樣四散奔逃。公孫紅蕊不解其意伸手攔住公孫止的一位男性弟子,那弟子揮舞火把哆哆嗦嗦地說道:“大,大小姐,你可不是我們害死的,千萬别回來找我們啊!”真将公孫紅蕊聽得一頭霧水。未過多久絕情谷的大弟子樊一翁舉着一盆屎尿跑了出來,劈頭就要澆到紅蕊身上,公孫紅蕊哪能想到自己千辛萬苦才回到家中卻遭如此對待,還不等他動手便飛起一腳将那盆東西踢到了樊一翁的頭上。樊一翁急忙一邊擦拭身上的屎尿,一邊大聲喊道:“好惡的厲鬼,快救命啊,大小姐變成厲鬼回來索命了!”就見遠處公孫綠萼提着燈籠運輕功飛速趕來,眼中閃爍着淚花一把抱住公孫紅蕊,邊哭邊說道:“姊姊,你怎麼時隔這麼許久才回魂來看我?”紅蕊看到自己快有十年未見的妹妹固然激動不已,伸手跟她抱在了一起,但紅蕊還是不解地問道:“綠萼,你們說的些甚麼,我何曾死了?”綠萼将頭埋在紅蕊胸口抽泣道:“人們都說人死回魂不知自己已經死了,看來真是這樣。”這話真說得紅蕊又好氣又好笑推着綠萼肩膀與她對視道:“你好生看看我是死是活。”綠萼捧着紅蕊白皙的臉龐不敢置信的看了又看,最後才終于高興得驚呼道:“姊姊真的沒死,你真的還活着!”
侍瑟笑臉盈盈走過來說道:“我們小姐福大命大還要長命百歲哩,哪裡會死?”公孫綠萼看着紅蕊身後的笙瑟笛箫不知所措,紅蕊急忙拉過綠萼的手向笙瑟笛箫說道:“這便是我常與你們提起的親妹子,你們總想見的綠萼姊姊。”笙瑟笛箫喜不自禁,圍過來“綠萼姊姊,綠萼姊姊”的叫個不停。四人同時也不由滋滋稱奇,繞着二人左看右看,驚歎這姊妹二人雖然穿着打扮,性格氣質大不相同,但身材長相卻可說毫無二緻。隻是綠萼右眼的眼角下有一顆小痣,若不仔細查看根本難以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