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清詞唱罷,無憂早已甜甜的進入夢鄉,李莫愁看了看自己娘子雪白的臉蛋,也滿足的閉上眼睛帶着笑顔睡去。
次日黃昏,秦無憂從睡夢中醒來,隻覺心情舒暢神清氣爽,可眼前漆黑一片甚麼也看不見,吓得她急忙摸向自己眼睛,原來竟是被人蒙上了大紅色的蓋頭。無憂本能地探過手去要将那紅蓋頭扯下,不料一雙溫暖的手止住了她的動作。秦無憂怯生生問道:“莫,莫愁姊姊?”就聽見一個聲音故作生氣嬌聲哂道:“你該叫我甚麼?”無憂這才放下心來,樂着叫道:“媳婦兒!”李莫愁高聲應道:“唉!”秦無憂又是高興又是不解,繼續問道:“媳婦兒為何要遮住我的眼睛?”李莫愁賣着關子說道:“娘子莫要管那麼許多,隻随我來便是!”便扶着無憂下了寒玉床,牽着她的手引她來到二人的“囍堂”,帶着期許問道:“娘子準備好了嗎?”
無憂不知所措的點了點頭,于是李莫愁一把扯下無憂的蓋頭。無憂眯着眼适應了一下,緩緩将眼睛睜開,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紅綢鋪道華燭輝煌,十幾根手臂粗細的紅燭貼着鳳凰紋樣的金紙,将原本暗無天日陰氣森森的墓室照得喜氣洋洋,“囍堂”内精心布置着無數紅色的緞帶,正中貼着大紅色的“囍”字。下方有一方木桌和兩個太師椅,木桌上供奉着林朝英祖師和師父的牌位,牌位前擺放着以金盞盛奁的瓜果梨桃,又有兩隻精美的瓷杯斟滿了美酒。道路兩旁放置着兩條石桌,那桌子又寬又長,左邊一條擺放着各種小食,分别是四幹果:荔枝,龍眼,銀杏,百合;四鮮果:海棠,蘋果,山楂,雪梨;兩鹹酸:鹽漬青梅,東瀛赤姜片;四蜜餞:玫瑰金橘,糖霜芙蓉,麝香葡萄,梨肉好郎君;四點心:三仙荷花酥,薄荷西瓜酪,芋泥豆沙卷兒,九珍紅絨果。右邊一條擺放的是各種菜蔬肉食,雞鴨魚鵝牛羊等尋常肉類不提,還有獐子麋鹿,河鲟甲魚,彩尾榛雞,最後是一碟當天殺好還冒着熱氣的小花驢。一隻銅爐上燙着陳年的佳釀,其中泡着枸杞,當歸,人參,鹿茸等等名貴的藥材,更有價值連城的虎鞭雪蛤。
李莫愁早已香湯沐浴,換好了大紅色的嫁衣,披散着一頭烏黑的秀發蕩到無憂面前,得意洋洋的抿嘴笑着看她。秦無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握住李莫愁的手問道:“這些,這些都是媳婦兒一個人布置的?”李莫愁樂道:“難道還能是旁人不成?”說着從一旁的木箱中尋出師父的嫁衣,大紅色的錦褲和内襯的紅色小衣遞給無憂,另有一雙小巧的繡花鞋,鞋頭納着兩顆光彩奪目的珍珠。李莫愁道:“我已将師父的嫁衣按娘子的尺寸改好了,這雙鞋雖是從繡莊買的,但那一對珍珠是我親手為你而縫,娘子快試試合不合腳。”無憂生長在苗疆,從小便慣于赤腳,這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有人送鞋給她,自然格外珍惜,望着那滿堂的物什,她可以想見在自己睡着的時候李莫愁用了多大的心血才采買齊備,又裝進箱子一趟一趟的運進古墓,還要趕在自己醒前布置齊全。心中的喜悅和感動無以複加,抱着嫁衣和鞋子喜極而泣。
李莫愁引着她來到另一間墓室,正中早擺好了一盆燒好的熱水,各色的花瓣飄蕩在水面傳來一陣沁人心脾的香氣。李莫愁笑道:“娘子快沐浴更衣罷,我在旁邊的墓室等你,換好嫁衣便叫我!”秦無憂喜滋滋點點頭,合上墓室的石門,便褪去自己從不離身的秘銀軟甲,赤條條鑽入水中,臉上泛着笑意揚起水擦拭自己如花似玉的身體,兩條腿頑皮地蕩起陣陣水花。一炷香的時間過去,秦無憂站起身來,用潔白的緞子将濕漉漉的頭發裹了,又拿起另一條擦淨身上的水漬,這才将秘銀軟甲塞在一隻木箱中收好,把那身嫁衣穿戴齊全,又蹬上那一雙秀麗的繡花鞋,真真是光彩照人笑靥如花。
秦無憂輕啟朱唇嬌聲呼喚:“媳婦兒,我換好了!”李莫愁聽到匆匆趕來,推開石門就見無憂身穿嫁衣俏生生立在自己面前,笑着踱步轉圈,好像孔雀在炫耀自己的羽毛一般。李莫愁看着自己的新娘子,眼睛一刻也不願從那伊人身上離開。豈料秦無憂撲進李莫愁懷中,明眸善睐注視着她如秋水一樣的眼睛,二人再也忍不住親吻在了一起。
未幾,李莫愁引着無憂來到祖師婆婆的石室,一面銅鏡立在當中。李莫愁與無憂并肩坐在鏡前,用水洇開胭脂水粉,為對方梳妝。二人本就肌膚勝雪面色紅潤,隻稍施薄粉便美豔非凡,又互相以毛筆沾着朱砂畫了眉毛,最後在對方額頭貼上自己心儀的花钿。李莫愁拿出林朝英留下的鳳冠與秦無憂自己那頂美輪美奂的銀冠放在一起,相比之下卻是顯得寒酸不少。秦無憂道:“媳婦兒,我将我的銀冠讓給你戴罷,我帶那頂鳳冠就好。”李莫愁搖頭道:“那銀冠是你九婆婆給你打得,我哪能戴。這鳳冠雖比不得你那銀冠,可也是祖師婆婆留下來的,我自然要戴它的。”秦無憂知道自己拗不過李莫愁,隻得聽之任之,細心給她梳了個極好看的發辔,将那鳳冠輕輕戴在李莫愁頭上。李莫愁也如是照辦。二人又挑選了自己心儀的首飾為對方佩戴好,梳妝完畢容光煥發,隻覺對方猶如天上的仙子,怎麼都看不夠。秦無憂笑道:“此前那禍害替媳婦兒闖下‘赤練仙子’這一名号,如今一看可謂名副其實了!”李莫愁心中受用,一把将無憂抱在懷裡,樂着說道:“娘子,咱們成親去喽!”
于是李莫愁抱着秦無憂運輕功一路小跑來到“囍堂”門口,輕輕将她放下,又相互為對方整理了一下衣冠。接着兩人執着手一齊走上鋪道的紅綢,緩步來到兩張太師椅前。李莫愁寵溺地問道:“娘子準備好了嗎?”秦無憂嬌笑着點點頭。李莫愁便高喊道:“一拜天地!”二人恭恭敬敬跪地拜倒。秦無憂清聲喊道:“二拜高堂!”二人便又向林朝英和林師父二人的牌位叩拜,随後往鐵掌峰和苗疆的方向又做一拜,遙拜九婆婆和逝去的歐陽鋒,洪七公。最後李莫愁喜道:“婦妻對拜!”二人歡天喜地向對方叩拜。秦無憂顫聲道:“禮成!”
自二人相遇以來飽經坎坷,經曆了無數艱險磨難,二人曾經一次又一次的夢到過今日的場景,此時終于美夢成真,修成正果結為婦妻,其中的歡喜難以言說,含着淚将自己的心上人緊緊抱在懷裡哈哈大笑。接着李莫愁摸出一柄銀質的苗疆匕首,割下一縷頭發,秦無憂也如是裁下一縷。二人将兩绺頭發紮成發辔,系上明豔的紅綢。此後便互為結發的妻子。
李莫愁又摸出兩個酒盞,倒上那泡好的虎鞭酒,将一杯遞給無憂。無憂伸手接過,用銀刀劃開自己的手掌,将鮮血滴在兩杯酒中,李莫愁也接過銀刀劃開手心滴血進酒。秦無憂舉杯祝道:“自今日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李莫愁複舉杯道:“你是我的,我是你的,白頭偕老,永不分離!”說罷二人交杯合卺,一飲而盡。
之後李莫愁又牽着無憂在廳堂正中席地而坐,生起一支燒着炭火的小銅爐,伸手從兩旁的石桌上取了肉食菜蔬炙熟來吃。秦無憂一口榛雞一口花驢,樂呵呵說道:“媳婦兒好本事,天上龍肉地上驢肉,兩樣都讓你尋來了!”李莫愁忙道:“娘子莫要這麼說,别忘了龍兒她……”秦無憂一掌打在自己臉頰上,滿懷歉意說道:“都怪我得意忘形胡說八道,該打!”李莫愁伸手撫摸着她紅彤彤的臉蛋說道:“這有甚麼,娘子何苦傷害自己?”又心疼地說道:“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你從來不聽……”秦無憂見李莫愁如此關切自己,心中暖洋洋的,笑着說道:“這是最後一次了,從此以後我什麼都聽媳婦兒的!”二人重又喜笑顔開,碰了碰額頭,縱情吃喝飲酒作樂。
待二人酒足飯飽,都帶了三分醉意,秦無憂依偎着李莫愁嬌滴滴問道:“媳,媳婦兒,接下來咱們該做甚麼了。”李莫愁登時羞紅了臉,用她纖細的手指點了一下無憂鼻子哂道:“你,你明知故問……”接着卻又主動抱起無憂柔聲道:“娘子,咱們去做好事罷!”秦無憂道:“且慢,等我拿上玉箫。”李莫愁奇道:“拿那勞什子作甚?”秦無憂尋出兩張褪了毛的狗皮裹住玉箫兩端,又尋出一盒龍涎香制成的香膏,不懷好意地壞笑道:“過會兒你便懂了。”
李莫愁不知秦無憂在打些甚麼鬼主意,抱起無憂飛步走到那寒玉床所在的石室。此前她早趁無憂沐浴更衣之時在寒玉床上鋪就了鴛鴦繡被,便輕輕将無憂放在寒玉床上。秦無憂急不可耐的款去身上的嫁衣,半躺在寒玉床上,嬌美的身軀玲珑剔透,好似一朵淡粉色的玉蘭花。她羞答答問李莫愁:“姊姊,我,我美嗎?”李莫愁輕輕撫摸着無憂身子,笑着回道:“美,我家娘子是世上第一的美人兒!”秦無憂隻覺身體裡一股無名業火熊熊燃燒,迫不及待的來拽李莫愁的嫁衣。
李莫愁止住無憂柔聲說道:“娘子莫急!”秦無憂癟着嘴道:“人家,人家怎麼能不急!”李莫愁笑道:“那就請娘子好生看着我!”于是她退後幾步,輕輕勾住脖領往下一拉,露出她藕白色的後背和肩頭,随後便在無憂眼前翩翩起舞。一邊跳一邊唱道: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李莫愁媚眼如絲勾魂攝魄,身姿婀娜豔絕衆生,她一邊跳一邊褪去凡俗的桎梏,祛盡塵世的浮華,将自己的一切毫不保留的展現在無憂的眼前。秦無憂隻看得神魂俱醉,玉蘭花上一朵嫩芽悄無聲息探出尖尖角。其後二人新婚燕爾濃情蜜意不必詳說,隻得《漁家傲》一首而已:
燭若明霞人不寐,向酒借得三分醉。櫻唇微啟吐芳穗。展朱眉,玉箫挑破芙蓉蕊。
歡喜嬌啼仙子淚,落紅濺灑寒玉髓。楚腰款擺椒蘭墜。鬥芳菲,春潮暗湧濕羅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