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無憂順着密道潛回古墓,正看到林朝英和林師父的石棺。她連忙對着石棺三跪九叩,嘴中念道:“求師父和祖師婆婆的在天之靈護佑莫愁姊姊,助她愈病消災化險為夷”。叩拜完畢,無憂孤零零一人往她和李莫愁的“洞房”走去,卻鬼使神差般的走到了二人成親時的“囍堂”。李莫愁此前的布置還沒來得及撤下。吃剩的瓜果點心,大紅色的綢緞,還未燃盡的囍燭,還有那正中的“囍”字,襯得本來就陰氣森森的古墓分外悲涼。秦無憂想起李莫愁的音容笑貌,眼前仿似看到她當初興沖沖張燈結彩的樣子,心裡的委屈再也忍不住,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為甚麼,為甚麼自己和莫愁姊姊經過那麼多苦難才走到今天,剛剛感受到新婚的喜悅,轉瞬間卻要生離死别。秦無憂跪在地上縮成一團,眼淚好似傾盆暴雨一般往外流。哭着哭着,秦無憂突然驚覺,自己愛妻還在等着自己,多在古墓耽擱一刻,二人在一起的時間便少一分。于是她急忙抹了抹眼淚,匆匆往寒玉床飛奔而去。
秦無憂開啟石門,寒玉床上的錦被已被李莫愁收進箱奁,隻殘留着二人斑斑點點的血迹未來得及擦淨。兩件鮮豔的嫁衣工工整整挂在床頭,秦無憂觸景生情,眼淚又一次汩汩流出。可她不敢拖延,強忍着悲痛尋出自己的秘銀軟甲和紫紗短裙換好。那白玉短箫被她随手仍在了床頭,散發着龍涎香的香氣和她們二人獨特的氣味。秦無憂伸手将箫上包裹的狗皮扯下别進腰間,最後再看了一眼二人最為歡喜快活的地方,便頭也不回毅然離去。
另一邊黃蓉,郭芙,紅蕊等人正一齊照顧着李莫愁趕往絕情谷。黃蓉生怕騎馬颠簸加重李莫愁的傷勢,便吩咐洪淩波陸無雙雇了一輛寬大舒适的馬車,又由公孫紅蕊親自将李莫愁護在懷中,這才放心趕路。李莫愁心知自己已是無憂妻子,按禮數應當避嫌,若換了旁人就算是女子也必然百般不願。可她心知公孫紅蕊品行最是一流,不會對自己有任何非分之想,便也沒有扭捏造作,大大方方倚靠在紅蕊身上。郭芙看在眼裡,心裡大為不是滋味,騎在馬上抱着母親一語不發。
趕了一日,衆人都有些疲乏。特别是黃蓉,她本就身子不爽,又兼擔心女兒急火攻心,再加上連日奔波,出了一身的虛汗,原本白皙動人的臉龐也變得消瘦蠟黃。郭芙心疼媽媽,便高聲道:“走了一天大家也有些乏了,不如先找一家客棧歇息罷!”衆人都覺她所說在理,便往附近尋了一處客棧,開了三間上房住了進去。郭芙要照顧母親,攙扶着黃蓉上樓與她同住一間自不必提。洪淩波幫着紅蕊将李莫愁抱進房間,看着師父受罪的模樣心如刀絞,又想師父和師娘既已拜堂成親,沐浴擦身侍奉便溺等事交給公孫紅蕊大為不妥,便對紅蕊說道:“谷主姊姊,多謝你一路照顧師父,現在既然到了客棧,便交給我和師妹罷。”公孫紅蕊素來一言九鼎,從不負人所托,但她也知道李莫愁已嫁作無憂妻子,自己身為外人多有不便,于是為難道:“我既答應無憂妹子她回來之前親自照料她的妻子,便一定要作數的,不過兩位妹子既然有心,那便勞煩你們同我一起了。”洪淩波喜笑顔開,急忙拉着陸無雙上前幫扶,三個人齊心協力将李莫愁穩穩安置在客棧的房間中。
随後洪淩波和陸無雙便拉起房間正中的屏風,褪去李莫愁的衣衫,扶着她坐進浴盆,體貼入微的為她擦拭身體。公孫紅蕊則在屏風另一側對笙瑟笛箫囑托道:“這裡有我和兩位妹子在便夠了,四位妹妹去幫芙妹照顧我娘罷。”笙瑟笛箫四人自跟了公孫紅蕊,幾年裡向來寸步不離,自然大為不願。可她們懂禮節,識大體,總不能駁了谷主的吩咐,故而一個個依依不舍,每人向紅蕊叮咛幾句,這才去往郭芙和黃蓉的房間。
在無憂成親以前,李莫愁每次受傷都由洪淩波伺候更衣,自然是看過她的胴體。洪淩波雖也對自己的身材頗為自負,可與李莫愁比起來卻是自慚形穢。尤其是師父那一雙女兒家的“寶貝兒”,洪淩波又是歡喜,又是羨慕。今日她卻驚奇地發現,李莫愁的身姿比起往日大有不同,不但更為豐盈飽滿滑嫩白皙,而且更平添了幾分成熟妩媚的獨特魅力。她的雙臂雖中了劇毒烏黑鐵青,那一點分外顯眼的朱砂卻不知所蹤。洪淩波擡頭看向陸無雙,隻見她也怔怔的看着師父,心不在焉的用白絹擦拭着李莫愁的脖頸。洪淩波忙向她使了個眼色,陸無雙這才回過神來,扭過頭去雙頰泛紅不敢看師姐。
李莫愁本正自在溫水中閉目涵養精神,突覺氣氛不對,睜眼瞧見兩個徒兒神情異常,當即便猜出是怎麼回事。有心遮擋卻又苦于雙臂無法動彈,想要叫喊卻又怕公孫紅蕊聽見,臉蛋紅得好像蘋果一般。羞答答低聲怪道:“淩波,無雙,你們在做甚麼?”洪,陸二人聽見李莫愁的聲音,吓得不約而同打了個冷戰,紛紛跪在地上讨饒。李莫愁抿嘴笑道:“這有甚麼,你們既是我徒兒又同為女子,哪有許多規矩?你們想些甚麼盡可講來。”洪淩波這才戰戰兢兢問道:“師,師父,你手臂上的朱砂記怎麼……”李莫愁嬌聲道:“我早已與你師娘完婚,哪,哪裡還會有那個東西……”又見洪淩波和陸無雙面面相觑大為不解,李莫愁笑着補道:“待你們兩個成親後便會懂了。”洪淩波和陸無雙聽到自己的小心思被李莫愁點破,皆都結結巴巴搖頭辯解道:“我們,我們怎麼能……”李莫愁啞然失笑:“你們那點鬼心腸,還想瞞過我和你們師娘嗎?”又繼續說道:“徒兒放心,等你們成親那日,我自然要……”說到這裡,李莫愁猛地想起她們成親之時自己恐怕已經不在人世了,硬生生将要說出的話吞進了肚裡,兩行淚珠不經意間從眼角滑落。洪淩波和陸無雙感動不已,連忙止住話頭,對李莫愁好言勸慰,連聲說:“師父與師娘一定能夠白頭偕老,長命百歲”。
待得李莫愁沐浴完畢,洪淩波陸無雙二人伺候她換好肚兜和裡衣,攙扶她躺在床上。公孫紅蕊坐在床沿,看着李莫愁的手臂問道:“莫愁妹子,你的手……”李莫愁含淚苦笑一聲:“我的手臂除了疼痛甚麼也感受不到。一身武功算是廢了。”在場衆人都知道,對于李莫愁這樣行走江湖的女子來說,被廢去武功比殺了她都更為難受,洪淩波忍不住哭了出來,拉住李莫愁的手泣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李莫愁強撐着柔聲說道:“我的武功廢了倒是次要,可是襄兒現在落入賊手,我卻甚麼也做不了,反倒是成了你們的累贅……”說道這裡李莫愁又是自責又是内疚,心如刀絞一般。公孫紅蕊連忙勸道:“此事由我絕情谷起,我作為絕情谷主難辭其咎,定要親自将郭襄妹妹奪回來。而且莫愁妹子莫要忘了,無憂妹子她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肯助我們一臂之力,怎麼能夠說你是累贅呢?”想起無憂,李莫愁更是惆怅,心思自己武功盡廢怎麼還配得上妻子,心中的苦楚難以言說。
這時突然聽見有人敲門,公孫紅蕊上前将門打開,隻見郭芙手拿一張托盤站在門口,托盤上放着一隻青花瓷碗,碗裡盛着的汁液冒着熱氣,潔白純淨仿似羊乳一般,散發着一股奇特的芳香。紅蕊笑道:“芙妹,你不照顧咱娘怎麼跑到這裡來了。”郭芙抿嘴一笑,徑自走進屋中坐到床沿上,舉起托盤對李莫愁說道:“李姑姑,我弟弟妹妹都不在身邊,娘漲得難受,又想之前做了太多事情對不住你,便央我幫她擠到碗裡溫好送來,給你補補身子。”李莫愁聽了羞的雙頰泛紅,驚呼道:“我,我怎能喝黃姊姊的……”洪淩波笑道:“師父不要多想了,這也是黃姑姑的一點心意。”李莫愁雖然覺得有些難為情,但又不願辜負黃蓉的好意,隻得羞答答張開了嘴巴。洪淩波便用瓷勺一點一點将那甘甜的乳液喂給李莫愁。那乃是最上乘的滋補之物,李莫愁飲用後面色明顯紅潤了許多,衆人看到皆都大喜。李莫愁央紅蕊送郭芙回屋,并向黃蓉表達自己的感激。
當夜,洪淩波和陸無雙打了個地鋪睡在李莫愁床榻前,公孫紅蕊則坐在桌旁的圓凳上,用胳膊拄着臉休憩。李莫愁于心不忍,想讓紅蕊回笙瑟笛箫房中安寝,公孫紅蕊卻執意不肯。如是她師徒三人對紅蕊更為感激敬佩。自與秦無憂分開以後,李莫愁沒有一時不思念妻子,一閉上眼睛腦海之中便會浮現無憂閉月羞花般的臉龐,玲珑剔透的身軀,嬌豔欲滴的玉蘭花,更想念她靈巧的舌頭,蔥根般纖細修長的手指,真如慾火焚身一般難受。尤其她身中劇毒無法動彈,想要撫慰一下自己卻又不能,每分每秒都備受煎熬。
就這樣衆人又趕了幾日,再有不過三日路程便可到達絕情谷了。這天她們剛在客棧住下,就聽一陣馬蹄聲從遠處傳來,一匹快馬迅疾如風不一會兒便飛奔至客棧門前。隻見秦無憂翻身下馬,運起鬼影附形匆匆上樓,嘴中大喊道:“莫愁姊姊,媳婦兒!”便直接推門而入。洪淩波,陸無雙二人正在伺候李莫愁用飯,看到無憂前來皆大歡喜,站起身來笑道:“師娘!”公孫紅蕊也坐在床沿陪李莫愁說話,見到無憂忙起身迎接。秦無憂向紅蕊簡單行了一禮,便迫不及待的撲進李莫愁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