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栀清緩步走了過去,那人半佝偻着身子,将自己的姿态放到了最謙卑低賤的地方,掌着一盞明燈。
沈栀清眉頭微蹙了一下,“不是讓你不要等我了嗎?天又這麼冷,你又不知道我什麼時候能回來……”
他說了許多,身前的人沒有任何的反應,隻是将頭埋的更低了,露出一截冷白的脖頸。
沈栀清倒是沒有忘記眼前的人根本回不了話這一回事。
他不清楚啞奴是何時來到府中當差的,隻是幼時很偶然遇到啞奴被其他家丁欺辱,那天亦是這麼寒冷,啞奴身上沒有穿多少衣衫,被人按在了雪地裡,不知道在那裡凍了多久,四肢都沒了知覺,若是再稍微遲了一點,啞奴的手腳怕都是留不住了。
沈栀清給啞奴找來了大夫,等到啞奴身上的凍傷好了,他便把啞奴留了下來。
啞奴不吵,隻會默默做事,隻是偶爾也會不聽他的話。
沈栀清看着啞奴耳朵凍的通紅,無奈的歎了一口氣,“進屋吧。”
他身邊就留下了啞奴一個人伺候,不僅僅是因為啞奴不會說話,就不會在背後嚼舌根,還因為無論他做什麼,啞奴都不會告訴父親。
曾經有一次他偷偷溜出府,沒有完成夫子交給他的課業,被父親發現他人不在府上。
父親逼問啞奴,都差點動刑了,可是啞奴依舊沒有說。
幸好他回來的及時,護下了啞奴。
屋内燈火通明,炭火燒得旺,也是燒得最好的。
沈栀清身上的寒意頓消,大氅上的雪花慢慢消融成了水珠,“這是大哥的,雪水擦去,收好了,改天給大哥送過去。”
“裡面這件大氅,你暫且收起來吧,放到看不到的地方。”
啞奴垂着頭,雙手接過兩件大氅,目光不動聲色的在萬俟幕唯的大氅上停留了一下。
他人有些瘦削,五官清秀,但是因為過于清瘦,淡去了他那抹清隽,唇瓣略薄,瞳色很淺,有些霧蒙蒙的感覺。
先前啞奴被家丁欺辱,不隻是因為他不能說話,還因為他的樣貌與中原人不太相似。
啞奴和往常一樣給沈栀清端來淨手的盆子,被褥鋪在美人榻上,湯婆子塞在裡面。
沈栀清畏寒,每每從外面回來,手腳都是冰冷的。
“啞奴,這些錢你拿着,你幫我去憐人樓裡買一個人,不要讓其他人知道是我買的。”
“我在城外有一處地,你暫且将他安置在那裡吧。”
啞奴端着茶盞的手微微一抖,些許溫熱的茶水撒到了他的手背上,他卻全然不知,緩緩阖上了眼眸。
三少爺……讓我去贖人?